亚马逊（下） Amazonas
想象中的亚马逊女勇士及伊王国游移不定，忽东忽西，总是愈趋愈远，这里位置一直
向西迁移，终于离开了大海，而进入了新世界热雨林的深处－－今日亚马逊河流域。
这里有一张古地图，那时已将奥雷诺科河与亚马逊河水系联成一片了，倒也象有两个
入海口的大水怪：
Joan Martines, Map of south America, 1582
由图片中可以看出亚马逊王国是亚马逊河与奥雷诺科河之间，支流内格罗河以下至海
滨的一块土地，说亚马逊河上的一个岛屿也不错。对于没有触及这片土地的人，这个
图就有这种一厢情愿的功力！卡发耶说，向他们进攻的女战士来自北方。一行穿过卡
克塔河口，来到一处色黑如墨的水域，便命名这条支流为内格罗河，意即黑河。这是
日后橡胶之都马瑙斯，两色河水交汇的情景蔚为壮观。西班牙人沿途在印弟安村落筑
防御工事并以武力掠取生活必需品。1542年6月5日，他们来到一个不小的村落。卡
发耶非常笃定他们已经到了传说中的亚马逊女儿国：
“在这个村子的广场中央，有一个砍下来的树干，周长三米，树上有浮雕，是一座有着
城墙环绕的城市，城门上有一对塔楼。塔楼很高，上面开了窗子，塔门互相对望，两
则有圆柱，两支凶相毕露的狮子朝后看，用前爪顶住了整个建筑物，中间形成一个圆
形的空间。圆形空间的中央有一个洞，印弟安人就拿起自己喝的Chicha酒往洞里倾倒
，奉献给太阳。总指挥问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印弟安人回答：他们是亚马逊女儿国
臣民，所以要向她们朝贡；进贡的是用来盖庙宇屋顶的飞禽羽毛。女儿国的城市建筑，
和这里所展示的一模一样。”
6月24日，他们遇上到亚马逊女勇士。卡发耶如是记载：“这是一场恶战，我们差一点
全军覆没。……亚马逊女勇士除了下体，全身赤裸，手执弓搭箭，打起仗来以一当十。
”第二天紧靠河岸前行又遭到埋伏，卡发耶丢了一只眼睛：“上帝允许他们一箭射中我
的眼睛，……箭伤使我失去一只眼睛，至今仍疼痛不堪。”
卡发耶的记述为神话注入了勃勃生机，以及煞有介事的迹象。有史以来，这是第一次
有人亲眼看见这些骁勇的女战士，甚至还与她们交过手；这可是参与探险的人亲口说
出的事情。奥雷亚纳呈上报告时，西班牙宫廷根本不把它当一回事。可是，赤道美洲
的神秘触动了深植于人们集体潜意识中的符号思维，引发人们一连串的幻想。有很长
一段时间，欧洲的历史是由这种思维左右的。
有一部德语电影，叫Aguirre: The Wrath of God，标题的“鹰”倒是有个原型，叫Lope
del Aquirre，我暂且译作阿吉雷。当然此片结合了奥雷亚纳发现亚马逊与阿吉雷自封
为亚马逊国王的传奇。1560年，秘鲁总督命令西班雅将军乌苏阿率军越过安弟斯山脉
去探险亚马逊传奇中的黄金国、帕里梅湖以及马诺阿城。乌苏阿仓促成军的部队才抵
达亚马逊河域巴斯克人阿吉雷就发动了叛变，杀了乌苏拉自封为特遣队司令，并自立
为亚马逊国王。他把不肯追随他的人都喂了鳄鱼！为寻找圭亚那高地，阿吉雷朝北进
发。但亚马逊水系复杂宛若迷宫；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比德国探险家洪堡早100年
发现了连接奥里诺科河和内格罗河的天然水道，卡西基亚雷河。
不管他知不知道发现了这水道，总之他从亚马逊河域到了奥里诺科河，出了河口，到
达千里达岛。征服了珍珠采集者聚居的马格利塔岛，杀死了海岛总督和主要官员后方
才结束冒险生涯，宰治了这个岛两个月。由于他一心想要在委内瑞拉建立一个更大帝
国，于是返回大陆。回陆后被已经厌倦杀戮的军队抛弃，落入保皇军手中，并被处死。
自从诞生亚马逊传奇以来，许多头卢接连落地：小皮萨罗、阿吉雷、罗利。他们之中有
的是英雄，有的是强盗；都贪得无厌，也都渴望追求那种人力所不及，又奇特无比的
事。
亚马逊（上）中提到一百年后同样漂流一行的耶酥会神父阿库那笔触稍许冷静。其中
还有两位法国人类学者，一铁卫André Thévet一莱利Jean de Léry，他们把原住民
的一些生活习俗，比如图皮南巴人吃人的内俗记载下来，引起了早先启蒙之士蒙田的
一些反想。以至于卢梭后来一批启蒙主义者提出的“高尚的野蛮人”。印弟安人既不高
贵，也不是食人生番。客观地看待亚马逊的问题，还是铁卫率先。法国人类学家铁卫
在巴西生活过三个月，曾撰写了《南极法兰西的轶事奇闻》一书，那时候欧洲人把南
美当南极。他在1575年收回自己的书中有关亚马逊部分的说法：“她们不是神话中的
亚马逊女勇士，她们是失去丈夫，努力捍卫自己的财富、生命和孩子的可怜妇女。”
率先否定自己游记中类似罗/莱利诗人般的臆想梦幻，也许是看到传奇造成的对原住民
的巨大伤害，或者内心的客观与理性觉醒，两者都直抵启蒙主义的方向去。虽然与后
世的启蒙主义之间相隔不止一个世纪。
André Thévet
从卡发耶的记录到阿库拉的游记，其间过了一百年。阿库拉的游记记载了亚马逊流域
与河岸上动植物种类，也记述了原住民的农作物，农具，生活习俗以及他们捕鱼和打
猎的方法。这即使这些笔记谈不上是真正的科学观察，至少有事件有据，不再空谈幻
想，也不扯到神话传说，与铁卫、莱利的风格接近。阿库拉提出亚马逊河的四大资源：
木材可可烟草与甘蔗。此外还有棉花、菝葜、药物油料、树胶树脂。再加上矿产丰富
“举世无双的亚马逊河沿岸，是物产丰盛的天堂。如果用人工加强土地的肥力，整个流
域将会成为一个安居乐业的花园。”不无奉承夸张，接着又是煽动性的排比：
“虽然亚马逊河拥有丰富的财宝，它却毫不吝于付出。它一视同仁地邀请大家使去用：
它提供穷人衣食，给劳动者工作，任商人贸易，军人得其荣耀，强者掌握权力，国王
则拥有一个新的帝国。”
前面提到的一系列探险与笔记，多是英法西班牙人的，鲜有提及葡萄牙人。而根据教
皇托尔德西里亚斯协定，亚马逊流域的主要部分，大约五六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均
属巴西（葡萄牙的领地）。这片广大的亚马逊盆地周围，有一圈西班牙的领地，所占
的如今分属委内瑞拉、哥伦比亚、厄瓜多尔、秘鲁和波利维亚等国。圭亚那高原是另
一种情形。
一百年以后，丈量赤道的法国贵族康达明对亚马逊进行了探索，并提出与了库拉相似
的见解：流传于各个民族间的传说，有不少细节相同，不可能是串通好了的。综合了
各种说法后，他相信：亚马逊女勇士从南往北迁徒之后，定居在圭亚那中部。“即使
今天再也找不到这个女人王国的遗迹，也不能证明这个国家从未存在过。……如果亚
马逊女儿国曾经存在过，它就必定是在美洲。那些妇女跟随丈夫四处征战，生活艰辛
，因此就产生了要摆脱丈夫支配的念头。”
这后截与铁卫的想法一样。此不仅得到后世洪堡考察中的呼应“哪里有什么亚马逊女
勇士……那是美洲各地的妇女，不愿屈从于奴隶一样的地位，由男人支配。于是她们
聚居在一起，象逃亡奴隶似的。”也得到西班牙考察队关于新大陆是否有一个“女人共
和国”的具体考证。
有一个西班牙国王派遣的舰长，奉命指挥“Solano”号，监督葡属巴西和西属委内瑞
拉两地之间的首次界划分事宜。他在1756年提到，南美的吉普纳维族Guipuinavi妇
女，特别是年轻的已婚妇人，随丈夫一起征战，非常勇敢。她们从孩提时代起，就和
男孩子一样学习弓箭和盾牌。他做出以下的结论：“这些女人或是诸如此类的女人，
就是奥雷亚纳所见到的，与男人一起打仗的亚马逊女勇士；因为，从这里(奥雷诺科
河上游)到亚马逊河，从过去到现在，妇女们都参与作战。”
妇女随丈夫作战，这一点也得到上个世纪列维-斯特劳斯考虑的证实：其时是卡都卫
欧少女“这些印弟安人实行一夫一妻制，但青春期少女有时志愿跟随战士出去打仗，
当他们的侍者、跑脚和情妇。……丈夫绝对不敢表示任何嫉妒之意，因为两人都会
因此而丧失面子”。其实是许多民族，尤其是被欺压民族的必然，此不止早先亚马逊
的发源地，如今乌克兰一带的中亚细亚草原，西徐亚游牧民，就是积弱的法兰西有
圣女贞德，维京人妇女也一样勇敢，自古是半边天！中国古代有隋唐的娘子军，还
有抗金的梁红玉，李自成时有红娘子，就是中共红军中也有韩英。这些本不必惊奇
，然而，我想这个说法具体还有一个原因恐怕是，原住民系蒙古亚人种，又赤身裸
体。因为蒙古亚人种男女性身体差别不很大，又是在欧洲极强性欲的征服者的眼中，
自然男战士都看成了女性。不止是身体，还有声音，也许是Conquistadors第一次
与森林男女混杂原住民军遭遇上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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