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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贝尔奖不是退休金–奥尔罕·帕慕克访谈(王寅)

诺贝尔奖不是退休金–奥尔罕·帕慕克访谈
作者: 王 寅 马筱璐 发自北京

来源:南方周末

小说的历史是一部人类的解放史:设想我们自己处于别人的境地,运用想象力摆脱我们的身份,于是我们获得了自由。

——2008年5月22日奥尔罕·帕慕克在中国社科院外文所的演讲

土耳其只重视欧美文学

南方周末:在你获得诺贝尔奖之前,我就看过繁体字版的 《我的名字叫红》,这是我近几年看到的最好的小说。你把小说写得如此丰富、绚丽、充满激情,把感情给予了每个人物——这是我当年看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有过的感受。

中国人有一种对远方的渴望,总是把目光尽量投向最远处,比如欧洲,比如美国,而常常把中间的地带省略、跳过,但现在中间有帕慕克了。

帕慕克:谢谢。这是很敏锐的观察。土耳其的情况也是如此,他们只重视美国和欧洲的文学,而忽视了来自中国、印度等其他国家的文学。关键问题在于缺少翻译,尤其是直接从原文而来的翻译。我很遗憾地说,在非西方国家,比如在中国、韩国和印度,我的出名首先是由于我在欧洲和美国有很大的名气。

我认为应该有从原文直接翻译的作品。不然我们对对方文学的了解将受制于欧洲和美国的出版商。我们需要建立直接的联系,我相信这种联系会建立起来的。这样西方出版业的影响将会逐渐消失。

南方周末:你的作品得到的反应,更多的是来自东方还是西方?更容易被哪一方面理解?有来自中国读者的反馈吗?

帕慕克:我的作品在世界各地的接受情况各不相同。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我的书被翻译成了各种语言,我强烈地感受到了(不同国家)对我作品的接受会多么不同。我可以将对我作品的接受分成三类。我举个例子,在美国,我最受欢迎的作品是《雪》;在西班牙、意大利,我最受欢迎的作品是《伊斯坦布尔》;而在中国、韩国和印度,我最受欢迎的作品是《我的名字叫红》。这种情况在其他作家中间并不多见,大多数的作家都有世界公认的代表作。而对我来说却不是如此。

为何是这样呢?我可以给出答案。在美国,他们把伊斯兰视为自己新的敌人。我感到有些遗憾,虽然我的书在那里很畅销,但是他们读我的书是为了了解伊斯兰。是的,我的作品中讲到了伊斯兰,但是我不可能囊括伊斯兰的一切,它们只是小说。而对于欧洲人来说,由于欧盟和土耳其的问题,他们想知道的是土耳其究竟是怎样一个民族,这个民族是否是不可理解的。而在俄国、中国、韩国、日本,我最畅销的书是《我的名字叫红》。这部作品获得了包括意大利格林扎纳文学奖和法国最佳外语小说奖等诸多(欧洲)大奖。然而为何它也会成为非西方国家最被青睐的小说呢?当然,这是一部出色的历史小说,他们很喜欢这个。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土耳其、中国、韩国等国都有着悠久的历史和文明。而现在我们这些国家渴望现代化,渴望它能带来的好处,但是我们也担心现代化会使我们失去自己的民族身份。而我的书也是讲述传统和现代化这两股貌似矛盾的力量之间的冲突的。我的书描写了现代化带来的传统的突然缺失,以及身份丧失之痛。而这也是在西方承认我的作品之前,它们能够吸引非西方国家读者的原因。

南方周末:我很高兴听到你在媒体见面会上说:诺贝尔奖不是退休金,你刚刚完成600页的长篇小说《MuseumofInnocence》(《纯真博物馆》),中国读者一定迫切想要知道,你最新创作的这部小说是什么题材和内容?

帕慕克:我刚刚从我的出版商那里得知,其实不是600页,而是630页。这本书是关于伊斯坦布尔上流社会富裕人家中人对一个远房穷亲戚的爱情,或者说是痴迷。这个故事从1975年开始一直讲到今天,跨越三十多年,主要涉及到了伊斯兰上流社会和中层社会阶级的生活,描写了许多生活的细节。但最重要的主题是爱情:爱情是什么?为何人们会陷入爱河?但这部书不是讲述爱情的美丽和甜蜜的,这并不是一部浪漫的书。、

南方周末:你的书中总是有许多罗曼蒂克的东西……

帕慕克:与其他书相比,这部书讲述了更多关于爱情的东西。但是这部书更是一种对爱情的分析,而不是把爱情当作美丽的雕像置于高高的底座之上来瞻仰。我想分析遭遇爱情时我们将会怎样,爱情为什么会发生,它是怎样地不可控制。这就好像我书中人物头脑的一部分想要尝试了解它的另一半。

很“像”自己国家的人有时看不清自己国家
南方周末:你在一次访问中曾经说过,你的头脑里还有19部小说的构思。在另外一次采访中,你还说过,“接下来要写的八部小说的名字,我都已经写好了。”按照你以前的写作速度,你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把它们写完?

帕慕克:这是很好的问题。我总是很喜欢想象我将来想要写的书。我永远都不会缺少主题,事实上我总是有太多的想法。但很可惜的是我写得并不快,我要花上三四年时间才能写成一部小说。我要求自己写作更加有规律,更加勤奋。事实上,在我获得诺贝尔奖之后的一年中,我发现我的工作变得更加困难。这并不是因为过多的采访,而是因为我想要完成的小说。我原以为我会写一部450页的小说,但最终这部小说有六百多页。我的头脑中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关于新小说的想法,不仅仅是情节,而是成型的书,这是我构思小说的方式。如果我喜欢这些想法,它们会留存在我的头脑中。为了不忘记,我会把它们写下来。这是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笔记本、那么多写作选择的原因。现在我已经完成了一部小说,而下一部新小说已经在我的头脑中成型了。

南方周末: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对你最激烈的批评往往来自你国内的读者和批评家,这是一个成名作家的必然代价吗?你会置之不理,还是予以反击?

帕慕克:是的。成名有多种,而这也是其中之一。如果你是一个在政治上有争议的作家,就会有人攻击贬损你。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陷入政治之中,但我并不希望成为一个政治中人。对言论总是有种种的限制,告诉你这些不该说,那些不该说。而当你说了什么的时候,就有人把你说的东西拿出来,把它无限夸大,并以此攻击你。在对我的政治争议中,有许多妒忌的成分。我并不是一个在政治中斗争的勇士。问题要复杂得多。有人说我是因为政治上的争议而成名的,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南方周末:博尔赫斯说过,“代表一个国家文化的艺术家往往是最不像这个国家的人,比如德国是歌德,英国是莎士比亚,西班牙是塞万提斯。”中国则是鲁迅。毫无疑问,你现在已经是土耳其文学的当然代表,本国对你的批评这样多,是不是也是因为你不像土耳其人呢?

帕慕克:很好的问题。博尔赫斯曾经说过并不只有《可兰经》才是经典。我不知道,我觉得这是一种很心照不宣的事。当然了,因为我是土耳其人,我受着土耳其文化的滋养,但是,我与土耳其传统并非是同一件事。有趣的是,这种现象在非西方国家中似乎更加普遍。博尔赫斯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写阿根廷时——当时的阿根廷是独立于西方世界之外的——他并算不上是一个典型的阿根廷人,他说三种语言,他读的书并不全是阿根廷的……但是我同意他的说法,我们这一部分人并不是整个国家,但是我们代表了这个国家。而那些很“像”他们自己国家的人有些时候并无法看清他们自己的国家。而如果你能够站远一点看的话,也许反而能够看得更清楚。

无论如何,当我在写小说的时候,我从来没有代表土耳其文化的野心,现在也没有。这种野心有些时候是很危险的,它会让你的小说变得像旅游介绍或者政治宣传。我不想这样。我只想写符合我的标准的小说,我想通过它们来表达我自己。我的书和我的名声让我成为了土耳其的代表,但是这是有问题的。土耳其人不喜欢我成为土耳其的代表,因为他们不喜欢我叙述土耳其的方式。

南方周末:在获得诺贝尔奖之后,你在伊斯坦布尔的寓所前就有两个警察站岗,你的人身安全始终是热爱你的读者关心的话题。今年年初的时候,《纽约时报》报道,图谋刺杀你的人已经被捕。现在危险过去了吗?

帕慕克:我说过一些政治言论,也许算不上很理性,但是我还是认为土耳其应该是欧盟的一部分。我谈到了一些关于亚美尼亚等地区的话题,这些话题并不是我应该谈的。这些话题我谈得并不是很多,但是偶尔会提及。那些国家感到愤怒,并以各种方式攻击我。我被土耳其政府告知可能有人会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所以政府就给我的寓所配了警察。我外出的时候,也会有保镖跟随。还有一些疯狂的人和与我意见不一的人想攻击我。反正警察告诉我说任何时刻都得保护我。很遗憾,这就是我现在的状况。

我们将成为那种民族性想法的牺牲者
南方周末:你在前天的演讲中,特别谈到身份认同的问题,“每个个体,都为自己的身份、欲望和悲痛所困扰。”你少年时代去欧洲的时候,护照上眼睛的颜色也被签证官莫名其妙地弄错了。面对西方世界的时候,这种压力在第三世界国家非常普遍,土耳其是这样,中国也有类似的情况。

帕慕克:身份认同、身份代表、民族主义永远都是一个问题,一个很痛苦的问题。当我写爱情的时候,人们会说是一个土耳其人在写土耳其式的爱情,但是当托尔斯泰写爱的时候,他写的却是人类之爱。当我们谈及写作的时候,我们涉及到的应该是普遍的人性,这才是解读作品的方式。但这是一个双向的过程。我们自己也会对其他国家的读者说,因为他们来自别的国家,所以他们并不懂得我们的爱情和我们的情感。我们需要丢弃那种民族性的想法,因为我们自己将成为这种想法的牺牲者。一旦我们认同了民族之间的差异性,我们就很难将自己融入人类的共性之中了,这样就等同于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同文化之间的误读是永远存在的,而我们对待自己文化的态度则为这种误读创造了条件。

南方周末:一个人的成功有其必然性,作家也是这样,你认为你成功的必然性是什么?性格?天赋?运气?还是其他的什么?

帕慕克:我认为所有这些因素都很重要。首先目标、兴趣很重要。我在二十三四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一个作家,而不是一个画家。其次,天赋也很重要。缺少天赋不成其为艺术。我认识一些人很喜欢文学,但很可惜他们没有天赋。再次,阅读和知识也很重要。当然也需要努力的工作和运气。除此之外,他人的鼓励也非常重要。我一直都很感谢我的父亲,他在我童年的时候,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当我完成一幅画的时候,他总是夸张地显出很惊讶的样子,仿佛我是一个天才。他从来不会挫败我的积极性。作家是需要有读者的,即使只有一个,无论这个读者是你的父母、弟兄或者妻子、女友。即使现在你不成功,他们也会给予你鼓励。有一些作家并不把自己的作品示人,我不喜欢这样。无论我写了什么,我都会读给别人听,譬如我的家人和我的助理。举个例子,在我写《我的名字叫红》的时候,艾斯特只是其中的一个小角色,但是我的妻子很喜欢这个角色,要求我多写一点关于艾斯特的东西。而我自己也很喜欢这个角色,我也想看这个角色的发展,于是我把她的篇幅给大大延长了。在我读作品给别人听的时候,我会留意他们的表情。如果他们的表情告诉我,他们不喜欢这一段落,我会对它进行修改。对我来说,他们可以帮助我检验我的作品。一般当我完成作品之后,最初的五到十个读者将会给我不同的反馈。他们不一定是伟大的读者,只是我所认识的人。而他们的反馈将会代表今后所有读者的反应,因为人多多少少都是相似的。

南方周末:是不是还有一点你忘记讲了——每天你都要工作十多个小时,是否还需要有一个强壮的身体?

帕慕克:强壮的身体?是的。为了完成这部六百多页的小说,有时我甚至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我会锻炼,我会在办公室散步(边说边做来回跳跃的激烈动作)。我吃得不多,以保持身材。我不抽烟,我五年前就戒了烟。

艺术是一个野心家的领域
南方周末:你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八年的时候,曾经从书上撕下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画像挂在了卧室的墙上。现在你的墙上还有他们的画像吗?

帕慕克:对我来说,最优秀的四个作家是托尔斯泰、陀斯妥耶夫斯基、托马斯·曼、普鲁斯特。我喜欢看他们的作品,我会反复阅读他们作品中的某些章节,直至达到背诵的程度。当我读这些片断的时候,会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说,是的,是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我们看到的事物也许很简单,但他们却用一种精妙的方法将它表现了出来。优秀的写作没有程式,但是当你阅读他们作品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小说,怎样能够做到丰富而又精确的写作。这些作品以它们对生活细节的勾勒展现出了生活的真实。我也喜欢科幻小说、幻想小说以及书卷气很浓的小说,我也写书卷气很浓的小说。我认为小说中最重要的是对生活的敏锐观察力,而这些作家在这方面做得尤为出色。

南方周末:有一位中国小说家这样说,在你不同年龄阶段,好作家就是一个自动取款机,就像一直给你钱一样,源源不断地给你启发。在你的创作经历中,这样的作家是谁?

帕慕克:我刚才已经提到了我最崇拜的四个作家,但是很少有好作家能够将所有的作品写成经典之作。乔伊斯、托尔斯泰也许在此之列。就算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写过《少年》这样不成功的作品。但是我很喜欢他其他作品中的某些片断,因为它们淋漓尽致地展现了真实生活中的细节。我们都有这样的经历,但是很少有人能够像我喜欢的这些作家那样,以如此简单却又精妙的方式将这些经历展现出来。

南方周末:每一个作家都是有野心的,从你的作品看得出来,你很早就有成为伟大作家的愿望,我不知道,在你心目中,你仰慕的那些伟大作家有多少已经被你超越或者赶上了?

帕慕克:我从来不认为我能够超越这些作家,所以我对他们的阅读永远充满了乐趣。是的,我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记得在我24岁的时候,我读到巴尔扎克的传记上说他一生写了94部作品,我就想我自己也要写90本书。我也希望能够超越土耳其的作家。甚至在我年轻的时候,我的朋友就曾经对我说,你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我回答,难道这有什么错吗?在我们的文化中,野心就等于对长者的违背、无纪律和自由散漫,这在我们的文化中被认为是离经叛道的,因为我们被教导要永远尊敬长辈,听从长辈。而有野心则意味着按照自己的方法来做事,这被认为是很危险的。我认为艺术是一个野心家的领域。欧洲的文艺复兴就是那些有野心的人努力的成果。野心在艺术领域并非坏事。野心家需要具备我前面所提及的那些品质,如天赋、兴趣、勤奋等等。

南方周末:你给女儿取名“Rüya”,这个词在土耳其语中是“梦”的意思,你在女儿身上寄托的梦是什么?

帕慕克:Rüya是我的作品《黑》中的一个人物,她的原型是我的前妻,我和她现在也还是好朋友。我的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告诉我的前妻说,我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够像她,所以就给我的女儿取了我作品中人物的名字。我女儿现在已经17岁了,她很喜欢看电影,每周我们都会看几部好的艺术影片。有时我也会建议她看一些书籍,譬如加西亚·马尔克斯、福楼拜的书。

南方周末:你很爱你的女儿,诺贝尔颁奖典礼上,你也带你的女儿一起参加了。她对你的获奖有什么祝福的话吗?

帕慕克:(开心地笑)当然了,她是我的女儿啊。当诺贝尔评奖委员会问我是否接受这个奖,我是否会参加颁奖典礼时,我同意了。事实上,18岁以下的人是不能够参加诺贝尔奖的颁奖晚宴的,她是历史上惟一一个例外,因为颁奖委员会不能拒绝我。她很开心。

南方周末:你在谈到中国文学的时候,提到了鲁迅、莫言,其实还有一位同样获得诺贝尔奖、用中文写作的作家高行健,你读过他的作品吗?

帕慕克:我见过高行健。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充满悲伤的人。我很遗憾他所遇到的某些困难。我希望有一天他能够为中国人民所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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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期南周有不少帕慕克,还提到土尔其地震。

http://www.infzm.com/culture.shtml

诗经·小雅·节南山之什·十月之交

诗经·小雅·节南山之什·十月之交

  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

  皇父卿士,番维司徒,家伯维宰,仲允膳夫,棸子内史,蹶维趣马。楀维师氏。艳妻煽方处。

  抑此皇父,岂曰不时?胡为我作,不即我谋?彻我墙屋,田卒汙莱。曰“予不戕,礼则然矣”。

  皇父孔圣,作都于向。择三有事,亶侯多藏。不慭遗一老,俾守我王。择有车马,以居徂向。

  黾勉从事,不敢告劳。无罪无辜,谗口嚣嚣。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沓背憎,职竞由人。

  悠悠我里,亦孔之痗。四方有羡,我独居忧。民莫不逸,我独不敢休!天命不彻,我不敢效我友自逸。

  [题解]

  讽刺周幽王宠褒姒,任小人,招致天灾人祸。特别谴责执政皇父的倒行逆施。

  [注释]

  1、十月之交:《郑笺》:“周之十月,夏之八月也。八月朔日,日月交会而日食。”

  2、日有食之:阮元《十月之交四篇属幽王说》:“梁虞□,隋张胄元、唐傅仁均、一行,元郭守敬并推定此日食在周幽王六年,十月建酉,辛卯朔日入食限,载在史志。今以雍正癸卯上推之,幽王六年十月辛卯朔(公元前776年9月6日),正入食限。”

  3、微:晦暗不明。《郑笺》:“微,谓不明也。”林兆丰《隶经剩义》:“匪特幽王六年十月朔,食入交限,即前一月望,食亦入交限。此日而食,指十月朔食言。彼月面食,又即指前一月望食言。”

  4、亦孔之哀:《郑笺》:“君臣失道,灾害将起,故下民亦甚可哀。”

  5、告凶:《郑笺》:“告凶,告天下以凶亡之征也。”

  6、于何不臧:俞樾《群经平议》:“于即吁字……于何不臧,犹曰:于嗟乎何其不臧!”

  7、烨烨(夜yè):《毛传》:“烨烨,震电貌。震,雷也。”《郑笺》:“雷电过常,天下不安,政教不善之征。”

  8、冢(肿zhǒng):《毛传》:“山顶曰冢。” 山冢崒崩:王引之《经义述闻》卷六:“冢当读为猝。猝,急也,暴也。言山顶猝然崩坏也。猝崩与沸腾相对。”

  9、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国语o周语上》:“幽王二年,西周三川皆震。……是岁也,三川(泾、渭、洛)竭,岐山崩。”

  10、憯(惨cǎn):同“惨”。

  11、皇父(甫fǔ)、棸(邹zōu)子、蹶(贵guì)、楀(举jǔ,又读雨yǔ):皆为姓氏。《郑笺》:“皇父、家伯、仲允,皆字。番、棸、蹶、楀,皆氏。……司徒之职,掌天下土地之图,人民之数。冢宰,掌建邦之大殿,皆卿也。膳夫,上士也,掌王之饮食膳羞。内史,中大夫也,掌爵禄废置生杀予夺之法。趣马,中士也,掌王马之政。师氏,亦中大夫也,掌司朝得失之事。”

  12、艳妻:《毛传》:“艳妻,褒姒(似sì)也。美色曰艳。” 煽:炽盛。

  13、抑:《郑笺》:“抑之言噫。”

  14、岂曰:《郑笺》:“女岂曰我所为不是乎?言其不自知恶也。”

  15、不即我谋:《郑笺》:“女何为役作我,不先就与我谋?”

  16、彻:通“撤”。

  17、汙(污wū):同“污”,水池阻塞。莱(来lái):田地荒芜。《集传》:“卒,尽也。汙,停水也。莱,草秽(会huì)也。”

  18、戕(脏zāng)、礼:《郑笺》:“戕,残也。……礼,下供上役,其道当然。”

  19、向:地名,在今河南尉氏县。

  20、有事:有司,官名。《毛传》:“有司,国之三卿,信维贪淫多藏之人也。”

  21、慭(印yìn):愿。《郑笺》:“慭者,心不欲而自强之辞也。”

  22、有车马:《集传》:“有车马者,亦富家也。”

  23、居:《通释》:“居者,语词。” 徂(殂cú):往,到。

  24、黾(敏mǐn)勉:努力,勉力。

  25、嚣嚣:《郑笺》:“嚣嚣,众多貌。”

  26、噂(撙zǔn)沓:喻两面派。《通释》:“言小人之情,聚则相合,背即相憎。”

  27、里:痛。《正义》:“悠悠乎可忧也。”《通释》:“朱彬曰:‘悠悠我里,犹云悠悠我思’是也。”

  28、痗(昧mèi):病。

  29、羡:宽裕。《通释》:“《文选》李注引《韩诗o薛君章句》曰:‘羡,愿也。’……愿羡有欣喜之义。”

  30、彻:规律。《毛传》:“彻,道也。”黄焯《诗疏平议》:“经言天命不彻,犹言天命难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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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诗经中记载上古一次地震。那时人还“迷信”:)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Pieter Brueghel the Elder – Kunsthistorisches Museum, Vienna

这回在维也纳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看到一室的老布鲁盖尔,真是醒目,用音
乐来形容,也是“天籁”喽。我在咖啡里转几幅,笔记一下。


Hunters in the snow

最醒目的一幅,真有点庄子中的“雪藻精神”的情趣。


Children games

老布鲁盖尔喜欢群乐的场面,都是一般老百姓。


Peasant Wedding


Peasant Dance

这两幅好象有一幅是中学历史课本上的。

The Return of the Herd

牧归,好象色彩有点不对。但图象特占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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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老头子也有些历史画,圣经画,比如这幅“巴别塔”:


Tower of Babel

无穷的诗意。。。真也不狂此行!

&

http://en.wikipedia.org/wiki/Pieter_Brueghel_the_Elder

http://www.art-liquidation.com/pieter_bruegel.htm

THE BEETHOVEN FRIEZE

http://www.secession.at/beethovenfries/kritik_e.html

“Three important innovations can be observed in the Beethoven Frieze by Gustav Klimt: the two-dimensional depiction and the monumental isolation of the human figure, the expressive use of line and the dominating role of ornament. Klimt’s participation in the Beethoven experiment marks the beginning of his famous ‘golden period’. Today, the monumental allegory is seen as one of the key works in the artist’s development.” *)

The theme of the frieze is based on Richard Wagner’s interpretation of the 9th Symphony by Ludwig van Beethoven…

瓦格纳在解贝多芬的“欢乐”时说:

拥有这样一种力量的快乐,却在我们的贝多芬身上衍生出讥讽。他由
耍弄从人生所体验到的苦痛而得到莫大满足。因此,人间的磨难全都
不在话下了。印度教所崇拜的创造之神梵天,曾因意识到自身的幻象
而自嘲。返璞归真的天真烂漫,逗弄着补赎罪愆的痛苦;得到超脱的
意识,嘲笑着困拢过它的苦难。

http://www.mayacafe.com/forum/topic1sp.php3?tkey=1199120067

BLUTIGE GESCHICHTE

Bloody Hi-Stories
A Historico-Cultural Foray into the World of Crime

Exhibition in the State Hall of the Austrian National Library

Exhibition in the State Hall of the Austrian National Library
8 May to 2 November 2008

http://www.onb.ac.at/ausstellungen/blutigegeschichten/index.htm

“Blood is part of the cement of world history”(Theodor Fontane). Large parts of history have been determined by wars and genocides, as well as assaults. Besides the oral tradition and images, the written word is a prerequisite for passing on “hi-stories”.

Conceived as a historico-cultural foray, the exhibition at the State Hall deals with the phenomenon of violent crime and its various causes and consequences, with the great diversity of the Austrian National Library’s collections allowing us to look at the subject from different perspectives: precious manuscripts, books, and photographs attest to the special interest of mankind in that comprehensive theme, ranging from attacks to the martyrdom of saints, from cannibalism and lynching to assassinations, from ritual murder to genocide. One of the reason for the fascination of this subject lies in man’s nature, as was already presumed by Goethe: “I see no fault committed that I myself could not have committed at some time or other.”

Cases of violent crime vary as much as do the motives they are based on. “Looking at it from the right perspective, every man deserves death” (Jack London). This multifaceted exhibition, which besides theological aspects also embraces the wide fields of jurisprudence, art history, cultural studies, ethnology, and sociology, also offers drastic insights into the administration of justice and the work of the police. Just as historiography seems to be a sequence of martial conflicts, daily news coverage seems to be based on ever-new criminal episodes, with murder and manslaughter determining the headlines – “Bad news is good news”. Such bloody stories occur in all social strata, and the motives for murder and manslaughter – hatred, revenge, envy, jealousy, distrust, ostracism, and political calculation – are presaged in the great myths of mankind.

Visitors are introduced to the subject by Cain’s biblical fratricide of his brother Abel. Subsequently, violence was also directed at the first unerring followers of Christ, with the broad field of the martyrdom of saints being documented in numerous magnificent manuscripts.

Human sacrifice, ritual murder, and cannibalism are further aspects of the subject, linking religious intent with ethnological tradition. Human sacrifice, spanning from Abraham and Issac to Iphigenia, occurs in all of the important myths – mostly as the highest proof of loyalty towards divine powers. Classical and Nordic mythology presents heroes such as Odysseus, Achilles, and Siegfried, who are not only characterized by extraordinary courage, but also by breathtaking cruelty in battle. These prefigurations of the heroic type influenced the generations to come and still breed new and even more bloodthirsty imitators.

Powerful women, with their proverbial “female cunning”, are still dwarfed by these male heroic figures, although committing murders just as bizarre – often involving mighty and physically superior men. Delilah, for instance, caused the downfall of the giant Samson, as did Judith in the case of Holofernes and Salome in that of Saint John. However, women turned out to be the losers when they were suspected of witchcraft.

The issue of the “just murder” of despots, tyrants, dictators, and other rulers who emerged as slaughterers and misanthropes likewise arose very early in the history of humanity, ranging from the murder of tyrants in antiquity to assassinations in modern history. The exhibition views both victims and culprits, looking into the glorification of the victims of assassinations (such as Empress Elizabeth of Austria, killed in Geneva in 1898) and the instrumentalisation of failed attempts as signs of divine fate.

Later on, the focus of the show is on the broad sphere of criminalistics – dealing with delinquents’ careers, criminals’ physiognomies, police investigation and its technological progress, the administration of justice, as well as the state monopoly on the use of force.

Literature and the media soon devoted themselves to the world of crime, being interested not only in crimes as such, but also in the perpetrators and their motives. During the Enlightenment, moral aspects were put aside, in order to be able to expose the ingenious and bestial traits of criminals. This heralded the birth of the crime novel. Curiosity, sensationalism, blank horror, and a secret admiration for particularly cleverly contrived crimes and the “ingenious evil” are the ingredients that have ensured the success of the genre of the crime novel to this very day.

The new media establishing themselves in the 20th century, such as film, radio, television, and video games, have confirmed the triumph of crime stories as a profitable entertainment genre guaranteeing high ratings. “Desk murderers” are thus constantly and tirelessly producing new cases. “Since Lucrezia Borgia I have been the woman who has killed the most people, if only with the typewriter” Agatha Christie(1890-1976).

The exhibition concldes with a juxtaposition of fantasies of violence and utopias of peace, under the motto of Mahatma Gandhi’s warning: “An eye for an eye – and the whole world will be bli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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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展览既血腥,也高明。虽然未提Mauthausen。

特写:亚马逊、大豆与中国的关系(沈平)

特写:亚马逊、大豆与中国的关系

沈平
BBC中文部记者 发自亚马逊河

中国对大豆的需求量很大

当大家早上喝一碗热乎乎的豆浆的时候,可曾联想到地球另一边的亚马逊森林与它的关系?

巴西植物油协会早前表示,2008-09年度巴西的大豆产量有望达到7000万吨,并可能超过美国成为全球最大大豆出口国。

而巴西北部的亚马逊地区则是盛产大豆的地方。

中国社科院的一份研究认为,源自中国的大豆大约是在19世纪初经由澳门传入巴西(两地曾经都是葡萄牙殖民地)。

然而,巴西如今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大豆进口来源国,中国进口巴西大豆量还继续激增。

大豆基地

种植大豆需要大量的土地,而大规模开垦农地则是亚马逊原始森林遭破坏的其中一个主要原因。

BBC的采访船经过在亚马逊河四天的航行后抵达了巴拉州(Para State)的主要城市圣塔伦(Santarem)。

美资跨国粮食生产商嘉吉公司(Cargill)2003年在圣塔伦兴建了一个港口,以便把该地区的大豆沿亚马逊河运出大西洋。而中国是该公司最大的客户。

塞纳神父是当地一家电台Radio Rural的节目主持人,他极力反对大豆种植行业,认为它严重破坏环境,而且没有对普通百姓带来好处。

他向我指出:”中国对大豆的迫切需求,大幅拉动了大豆的供应,巴西需要生产更多的大豆满足中国,因此中国间接地破坏了亚马逊森林。”

大规模开垦农地导致原始森林遭破坏

环境代价

我问他认为中国可以怎么做?他说:”中国有着十几亿人口,他们需要粮食解决百姓的温饱,但是他们不应该因此而把巴西的环境问题作为代价。”

采访完塞纳神父后,我参观了距离圣塔伦一个小时车程的一个大豆种植场,该种植场的负责人斯蒂法尼罗为嘉吉公司提供货源。

汽车从公路右拐到小路后,两旁出现大片大片的稻田和大豆田,与之前的绿树林荫形成鲜明对比。

我问斯蒂法尼罗如何看待塞纳神父对中国的批评,他说:”大豆产量的增加是因为科技提高了生产效率,而不是因为我们开垦了更多的土地。”

很多环保人士把大豆农场主视为亚马逊森林的破坏者,但是斯蒂法尼罗则认为外界对他们有误解。

他强调:”我们并没有开垦新的土地,使用的都是早已经被开垦出来的土地,我们这种可持续的方式其实是在保护森林。”

一场博弈

然而,巴西联邦环境部门圣塔伦地区的负责人曹汉查向我透露的研究数据则显示,在1999年到2004年间该地区有8万公顷的森林消失,其中一半被开垦来种植大豆。

如今巴西政府大力推动生物燃料,加上国际粮食价格不断攀升,对农地的需求将进一步增加。

在亚马逊地区,一块足球场大的土地只要400美元,毫无疑问,巨大的商业利益与保护森林之间的博弈将持续下去。

我在伦敦都是自己买黄豆做豆浆,包装上说是从中国进口,但是它们的原产地会不会就来自我刚刚参观的嘉吉公司大豆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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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平的这个亚马逊系列我一直在关注,就从这篇转起吧。

亚马逊,原是小亚细亚斯基泰的女战士,女武神。方位在传说中一直有
传奇色彩,后来,恐怕是印弟安的一些逃离家庭的妇女(洪堡),或者
纯粹是殖民者编造的谎言,殖民、商业所需。

亚马逊投中国辣椒,中国报之以黄豆。

两次余震造成数十万房屋倒塌(BBC)

两次余震造成数十万房屋倒塌

地震使数百万人失去家园

中国官方新华社称,27日发生的两次强烈余震造成大约42万间房屋倒塌,数十人受伤。

美国地质调查局的结果显示,27日16时03分在四川青川县发生的余震达5.7级。

16时38分在与青川县毗邻的陕西宁强县发生的余震也达5.7级。

陕西省省会西安,甘肃省陇南市都有明显震感。

宁强县发生的余震是汶川大地震后,震中第一次出现在陕西。

房屋倒塌

据悉,余震已造成当地新增倒塌房屋42万间,面积达495万平方米,剩余120万间、1600万平方米房屋再次受损。

余震没有造成更多的人丧生。

据新华社报道,余震使青川县新增受伤63人,其中重伤6人。

余震造成国道212线姚渡至碧口段因山体滑坡断道。

5月12日四川汶川发生8级大地震已经造成67,183人死亡,另有20,790人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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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餐时看电视上震区居民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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堰塞湖排洪

四川地震灾区平武县文家坝堰塞湖在27日上午放水泄洪。

中央电视台直播的画面显示,文家坝堰塞湖坝顶开启泄流槽后,水流裹挟着泥石,缓慢泄下。

新华网报道,截至26日下午,已通过空运调往唐家山堰塞体15台施工设备,主要是挖掘机、推土机和装载机。

而徒步赶往唐家山的武警部队和有关技术人员都已到达,堰顶共有598人。

中新网引述抢险人员表示,按照施工方案与进度,计划到6月5日前后完成唐家山堰塞湖应急处置工程,近日内不会泄洪。

疏散方案

据了解,撤离将按3种方案进行。如果唐家山堰塞湖出现三分之一溃堤险情,绵阳将撤离常住人口14.7万人,流动人口1.1万人。

如果出现二分之一溃堤险情,绵阳将撤离常住人口91万余人,流动人口29万人。

如果出现全部溃堤险情,绵阳将撤离常住人口99万人,流动人口30.9万人。

绵阳市抗震救灾指挥部截至目前已经疏散7万多群众,到今晚12时能全部疏散。

绵阳市有关领导说,有关疏散命令将在紧急情况出现前4至8小时下达。绵阳是个小盆地,群众最远3公里就能上山。

与此同时,截至27日12时,中国共接受国内外捐赠款物总计327.22亿元人民币,已向灾区拨付捐赠款物93.71亿元。

豆腐渣

豆腐渣

都在说危房建筑……
从拖儿所、幼儿园
到小学、中学、大学
都也只是一瞬间

一瞬间,地动山摇
电闪雷鸣,豆腐渣工程
闪了架--纷纷倒塌
大雨,滂沱不息

那是怎样一股力量
从地底奔腾而出
如猛兽群恣意蹂躏生命
那么多稚嫩的肉体

说停止一切恩怨?
一切纷争都应该止息
强忍住你情绪
为了绝境中的生命

只是有太多校舍倒塌
而新兴的公寓,体育馆
商场,政府大厦
不都也顶过来了么?

05/1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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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国内亲人电话,都谈到死难的学生,尤其是幼儿园一堆堆孩子抱紧
的尸体,让我夜寐不宁,脑海中念久久不去。

今天早晨上南周,果然第一幕就是很醒眼的照片。从建筑来看,这中
学分明是豆腐渣工程。记得以前刀客一直叫嚷这些,在大地震中,果
然如倾巢之卵,那么多稚嫩的肉躯啊。

这不是争议的时候,但危房,尤其是学校,怎么说得过去?当然,我
自己又曾,又能做什么呢?只指望以后的校舍更坚固,能比千年古寺
,千年佛塔。


南方周末记者直击汶川灾情(图集)1/8

5月14日,军用直升机直落汶川县漩口镇抢救灾民。图片由当地灾民提供
http://www.infzm.com/content/12147

绵竹:看不见脸的幸存者 & 什邡:大雨落下青春已逝(南方周末)

绵竹:看不见脸的幸存者

什邡:大雨落下青春已逝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陈江 发自绵竹、什邡
2008-05-14 10:35:55
来源:南方周末

5月13日凌晨,四川绵竹市民在露天过夜

地震过后,尘埃尚未落定,冷雨已经到来。

冷雨落在先前还是7层高楼如今残垣断壁的绵竹市中国银行大楼废墟上,落在曾经承载数百学子人生期盼如今面目全非的什邡市洛水中学教学楼遗址上,最后落在那些从碎石坟墓中被依次挖掘出来的冰冷的尸体上。

5个车库存放学生遗体

四川绵竹市。地震已经过去将近24个小时,余震频发,没人愿意呆在屋里,即便在雨天。

整整一天里,一些市民都在露天等待,安静地围看已经成为一堆瓦砾的大楼残骸。除了风镐砸碎断壁的嗒嗒声,没有人大声说话。这里曾是绵竹市中心大南街的中国银行7层大楼,是这个城市的“金融中心”。

众多员工和储户在地震来临的瞬间被倾覆的楼板深埋下去。目前,挖出来的生还者与尸体总数都远远少于人们印象中这里平常的客流。地震之后的24个小时,这堆瓦砾中找到了4个活人和6具尸体。活着出来的人说,下面还有人!搜救仍在继续。

风镐以平方米为单位前进,进度缓慢,没人敢肯定哪一块碎石下会不会有一个幸存者。

仅仅一天之前,这座小城仍然朝气蓬勃,但伴随着灾难的降临很快归于萧瑟。人们不得不用仅有的生活材料包裹他们的亲人,人力木板车在这里流动。

没有人愿意听从解放军的劝告散去,他们坚持围观救援的情况。

令人焦急的,被紧急从遂宁调来的消防士兵只能缓慢地与机械风镐合作,重复既定的工序,风镐停,人力搜寻,风镐上,人力待命……

这片废墟40公里之外,什邡市洛水镇洛水中学院内。

武警工程部队的进度非常快。按照他们不完全的统计,一天内他们从废墟中挖出了四十多具尸体,都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而连同地震当天晚上找到的,他们已经从这座彻底破碎的4层教学楼下找到七十余具尸体。还有5个幸存者是从废墟夹缝中找到的。

在武警部队到达之前,司机陈彦军也许是最早来到这个学校的外乡人。他驱车带朋友寻找亲人而路过此处,却因为上风口的化工厂氨气泄漏被呛了回来。他转而来到这所学校寻找自己的朋友周老师。“我怕他出事了。”

当他到达这里时,学校刚刚开始组织幸存的学生救助自己的同学。面对此景,陈彦军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我记得这之前有座楼来着”。他开始疯狂寻找自己的朋友,那是他初中时的同学,两个人“耍得很好”。

雨越下越急,武警工程部队的战士们还是希望能够在剩下的废墟中看到活人,但事实上,连他们自己都开始动摇。“可能性不大了。”一位带队者落寞地说,“这个镇死的都是学校里的娃娃,太多了,大人死也就死了,可……”

挖出的孩子们都被送到了镇政府,政府打开全部5个车库摆放他们的遗体。大雨瓢泼,车库里暂时放不下的孩子们被塑料薄膜包裹着,在天空下接受雨水的浇灌。

“我们每隔一段时间都派人钻进去鼓励他一番”

5月13日,绵竹的搜救有了人们期待的进展。有人被发现了。

他被卡在一具尸体旁,在3米厚的废墟下面。

遂宁的消防士兵冒险掘开大洞,钻进废墟内部,把干粮和水绕过一个拐角越过一具尸体递到了这个幸存者手中。由于角度所限,施救者和被救者无法互相看到,只是语言交流。

士兵说,要坚强,要有求生的欲望,挺下去。幸存者回话,我的腿和腰卡在水泥板下面了,一点都没办法动。

士兵挣扎着退回来。搜救陷入困境。

40公里之外,洛水镇的雨更大了。

越来越多的孩子被送到镇政府的车库里停放,这些高中生们穿着时尚,被裹在临时找来的五颜六色的塑料单里。他们一个个面目浑浊,四肢保持着最后时刻的姿势,由于时间已久,僵硬的四肢无法恢复原状,有些人看上去似乎仍在向上挥着双拳。

幸存学生代林仍然记得地震发生时分,他正在宿舍楼睡午觉。这所学校在五一之后实行下午3点钟开课制,从原来的两点半开课向后推迟了半个小时。这成为绝大多数学生侥幸逃生的原因。如果按照原先的时间,地震那一瞬间,正是全体学生起立向老师致敬之时。

事实上,司机陈彦军的朋友、班主任周老师正是在地震时分走进教室——他中午提前巡视教室。由于反应敏捷,从二楼窗户急忙跳下的他侥幸逃生。

大雨滂沱,在镇政府聚集的人们纷纷撑起伞。一位中年女人给一具孩子的遗体上撑起来了伞,她跪在那里,被大雨浇灌。

此时此刻,洛水中学教学楼废墟搜救工作仍在继续中。

40公里之外,绵竹市中国银行大楼搜救工作重新开始。

由于早先找到的幸存者处于废墟的最里侧,根本无法跳跃式援救。搜救人员只能重新开始从原先方向掘进,在寻找其他幸存者的过程中逐步接近那位生还者。

“我们每隔一段时间都派人钻进去鼓励他一番,没办法,现在就是救不了他。”一位搜救人员指着那个幽幽的洞穴说。

截至5月13日晚间,这位幸存者依然受困于废墟之下,没有人看到他的脸,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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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周【逼近震中】系列谈到了北川,绵竹,什邡(fang1)的情况,

http://www.infzm.com/topic/wenchuandz.shtml

北川,悲伤成川——南方周末记者第一时间抵达“消失的县城”(南方周末)

北川,悲伤成川——南方周末记者第一时间抵达“消失的县城”

作者: 南方周末记者 张悦

“县城两万多人一下子全没了!小学、中学全没了!一家医院都没了!”5月13日午夜一点左右,连夜守候救援的绵阳市北川县交警支队的队员李宁失魂落魄地告诉前来救援的省政府官员。当时,他被一阵强烈的余震从门口甩出一楼值班室,而从成都赶来的副省长张作哈一行正匆匆路过。

当张作哈的车队进入北川县境,即可看到大禹故乡的宣传牌。然而,沿途不时看见山体垮塌滚下来压在公路上的巨石,被震塌的房屋、砸瘪的轿车和整间垮塌下来的大佛殿仍在提醒人们,治水仍可人为,大地的伟力则连菩萨也不可抗拒。

北川县城地处一四面环山的低洼山沟里,四周的山海拔500至1000米,均紧邻县城,县城与外界的联系主要靠一条翻山的二级公路。这样的地质结构给它的灭顶之灾打下了伏笔。

因为地质威胁,多年前一度传言北川要选址另建县城,但事实上,它的新县城与旧县城几乎挨着,在地震中,前者被摧毁了60%,后者则是80%。

12日下午地震发生后,连接县城的翻山公路城边一段被拧成了麻花状,在路面断裂处上下落差达数米,而另一处则被滑坡的山体隔断。

跟此次大地震震中汶川一样,北川的也是7.8级,一座山垮下来再加上泥石流,把县城的一半都给盖住了,可以说,这个县城已经不复存在。

“你知道吗,140多名医务人员的县医院,还有数量不少的病患,最终只出来3个人。”这所医院和县城的很多建筑一样,被埋在一座塌下的大山下,县委书记宋明告诉本报记者情况不容乐观:有6000名群众和学生埋在废墟下,估计最终能生还的最多30%左右。

由于进入汶川震中灾区的道路一直没有打通,北川是南方周末记者所能到达的灾情最重的灾区,北川人口16.1万,迄今多数乡镇情况未明。

王理效拼死报讯

“我们还有两个县干部失踪,下落不明。”5月13日下午2时,县委书记宋明忧心忡忡地告诉本报记者。一旁的县委组织部长王理效说很多干部都是从废墟底下死里逃生后又立即投入救灾抢救的,“我自己也是从瓦砾底下爬出来的。”

12日下午2点28分,正在县委组织部办公的王理效发现地震后,正准备组织机关人员撤离。但地震持续了3分钟,3分钟,已经足够改变很多人的生死。

就在王理效组织撤离的当口,“轰”的一声,办公大楼彻底倒塌,王理效被埋在废墟中。当他醒过来后,四周漆黑,死一样的寂静。他忍着剧痛,拼尽全力用双手挖,一寸一寸向前推进……

几分钟后,离震中稍远的绵阳市委书记谭力带领市委市政府的所有领导在市委门前的空地上紧急召开会议。这一绵阳中枢所在地也立即和所辖各县区联系,了解最新情况。

但是,电话始终没有打通过。反复拨打,电话那边死寂。

整个绵阳的通讯在地震瞬时中断。

所幸时间并不很长。地震发生后约半个小时,绵阳市所辖的安县最先向绵阳市委汇报灾情。此后,其它各县陆续恢复了艰难的联系。但唯有北川县和平武县迟迟未能联络得上。

尤其是距绵阳市60公里的北川,指挥部每个人的心中都深揪着这个地方。晚7时左右,市委大门前早已成立了临时办公区,各地的灾情信息不停汇总到这里,各项指令也源源不断向各县区传送。但北川仍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突然,一辆摩托车急刹车停在附近的路边。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子一瘸一拐地冲了过来:“快,北川整个县城差不多都夷为平地了。”

这个人正是王理效。“我们听到这个消息都惊呆了。”绵阳市委的一位干部说,他衣衫褴褛,浑身挂满一条条深深的血痕;十指指甲外翻,血迹清晰可见。

之前由于通讯中断,北川县城成为了与外界隔绝的“孤岛”,孤立无助,情况十分危急,必须及时得到市委、市政府有力救援。逃离废墟的王理效主动请缨,代表县委、县政府向上级报告灾情。由于山体滑坡严重,出入道路中断,汽车无法通行,他就快跑了十多公里山路,拦上一辆农用摩托,一路向绵阳飞驰而来。

王理效流着泪对市政府的官员们说:“北川县委县政府的楼都被埋到地下了,其余的房子只看到一片片砖。一个学校一千多名正上课的学生全被压在地下,不知道生死;一个医院拼死也只跑出来两个人。其它民房的惨剧更是没法说。”

之后,他一口气喝完一瓶矿泉水,就匆忙赶往北川。那里是他的家。

更多的异乡人乃至异族人紧接着赶赴这个中国唯一的羌族自治县。四川省民政厅厅长黄明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说,在地震后的第一时间就欲带队赶往震中汶川,但道路在都江堰受阻,他又听说北川受灾严重,便立即绕道去往北川。一来便被这里的景象惊呆了。通宵工作熬红了双眼。

主管民政的副省长张作哈则是晚饭时听说北川灾情严重赶来,同样倍感震惊。“原来也参加过多次救灾活动,但没有一次有这次严重,伤亡这么多,这么惨烈。”张作哈说。

当晚9时许,绵阳市委书记谭力和绵阳市政府常务副市长左代富已经奔赴北川第一线抢险。截至13日凌晨5时,绵阳市各界计有五千余人通过各种方式奔赴北川。

“底下还埋着我们的学生”

第一线的临时指挥部就设在位于北川县城边1公里左右的北川中学,全校有师生2000多人,被称为“旧楼”的6、7层的主教学楼塌成一人多高,当时正值上课时间,21个教室,初一、初二和高一三个年级的师生约1000人,除个别逃生以外,大部分被掩埋在废墟下。另一栋五层新楼底下两层被压平,另外的教学楼和宿舍也受损严重。

一整晚,约有两千名学生、学生家长和村民守在校园里,等待。以塌成废墟的教学楼为界,被压在其下的学生们在等待死亡或是等待获救;其外,亲人们在等待团圆或者离别。

可怕的余震不时刺激着这群惊弓之鸟。13日,南方周末记者在北川经历了不下十次余震。就像人过一阵打一个嗝一样。你知道肯定会打下一个嗝,但你还是无法控制它不经意地出现。

当一名救援者从废墟中抱出一名小女孩时,在场的很多父母潸然泪下。女孩已经失去双腿。“我只祈求我的孩子安全。”一名母亲哭诉道,“谁还在乎我家已经成了废墟?”

这一幕,让同样守在学校一整夜的四川省副省长张作哈、省民政厅厅长黄明全等人印象深刻。“我为什么一直守在北川中学?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学校,底下还埋着我们的学生。”张作哈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动情地说。

同一天,温家宝总理在都江堰要求救出更多孩子。

擂鼓小学校长熊庭筠已经这样做了。地震发生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学校组织疏散,校舍受损严重,楼板穿了,但没塌。“我们学校九百多个孩子只死了两个,是当场被房顶砸死的,当时我在办公室,指挥学生疏散比较快。”熊庭筠说。

等到傍晚6点多,他把学生们都安置在帐篷里才飞也似的往北川中学赶,找自己的孩子,等他赶到时,自己的儿子和堂妹兄妹俩的尸体正被人抬出来。“学校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救援和孩子们生命的流逝比起来还是太慢了。”熊庭筠说。由于交通瘫痪,大多数救援部队和器具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到位,只能让家长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离去。

同家长一样心急如焚的张作哈出了个主意,在大型吊具没有运来的情况下先从废墟下部打洞救人,但经考虑建筑结构存在风险,他除了催吊具之外,又要求地方紧急调来多名建筑专家。

9点30分铲车来了,9点37分,从绵阳调来的吊车终于来了,10点47分,切割机也来了。“机器来了后,救援进展快多了,一会已经救出三四个了。”一宿没睡的张作哈眉头稍微舒缓了点。

悲欢两重天。学校南侧的读报栏周边是一块空地,那里堆放着几十具孩子的尸体。在那里,优秀学生、初二一班的班长余晶晶最后一次依偎在自己妈妈的怀里,只是这次她的手臂早已僵硬得无法拥抱母亲。余氏夫妇哭天抢地地诉说着他们失去女儿的震惊和痛苦:发生地震后,女儿的一个同学惊魂未定地跑回家,见到余氏夫妇还说,逃跑时见到你们晶晶了,晶晶应该没得事。

“昨天晚上很多人在里面叫救命,家长们一边哭一边应,但救援没工具,只能徒手挖。到今天早上7点多,只剩一个女孩的声音了。”昨天深夜从江油连夜包车赶来学校的张德云依旧在等待自己儿子张涛的消息,车到了安县就不能走了,张德云徒步二十多公里。张德云的等待却比那20公里路更加漫长,从希望到恐惧。

有一个母亲认出了自己孩子的声音,爬到墟上给自己孩子喂水喝。另一个母亲也辨认出了自己孩子的声音。“她叫我,妈妈救命。”

12时,这名叫方小雪的女孩尸体被挖出,一直不离不弃守在废墟旁呼唤自己女儿名字的母亲发现小雪被抬出来时,“腰杆那里还是热的”。

十里人流出北川

北川中学往北,通往县城最后一公里的公路异常艰难。除了被地力掀翻的路段,一段大约400米的巨石阵给救援工作带来更大的危险。

13日早上10点开始,下起了小雨,下午,雨越下越大,县城的救灾工作又增加了难度。被摧毁的路面泥泞不堪,救援的人们在十几米的巨石和泥泞之间踩出了一条小道。至少七八个战士才能用担架抬动一名重伤者,一张张担架在山坡、水沟、河床间匍匐,担架上的伤者,有的头破血流,有的昏迷不醒。据介绍,搜救人员已救出一百多名重伤员。从县城逃出来的居民说,逃出来的人可能不到一半。

路的那头是一片悲惨的景象:山体滑坡已经埋了大半个县城。现在的北川县城,除了残墙断壁外,所见就是几处从山上滑下的巨大山体。这些山体下原本是城区的建筑物。县城已十室废之八九。县城有两条竖马路,其间有一条横马路,两个十字路口中间的地带被完全夷为平地,像是为了应验祸不单行的老话,起了火灾,在远处依然能看到浓烟。

县城外到处都是逃难的灾民,但是灾民说,逃出来的人可能不到一半。宋明说,北川县城的人口大约有2万多人,现在至少还有六七千人埋在砖下和山下。

再往北,被巨大山石砸断摧毁的干路之后,众多乡镇散落在山脉周围,下面山越陡路越窄,二十多个乡镇交通通信全部阻断,一座主桥梁被震得两边向中间拱起。一个叫陈家坝的集镇,据逃出来的一个镇干部介绍,被全部夷为废墟了。“初步判断那里死伤3000人左右。”县委书记宋明说,更可怕的是,其他乡镇情况还不清楚,因为至今还没有活人出来报告情况。

宋明透露,为了及早摸清下面乡镇的灾情及早采取救灾措施,指挥部已拟订一个方案:一个县里的局级干部,带两个年轻同志、30至50名解放军组成小分队进入每个乡镇,了解灾情,作出救灾安排。里面情况一点都不清楚,小分队只能走路进去。

一个隐含的危险是:上游枯竹坝水库大坝已经在渗透,如果再发生大的余震,一旦溃堤,将会对县城造成二次灭顶之灾。

“重建县城、重建家园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当务之急是灾民安置问题。”县委书记宋明说。

黄明全厅长表示:尤其是要把尸体的问题处理好,没有火化安置好,会引起很大的社会矛盾。

在指挥部现场,张作哈告诉本报记者,丧事一切从简,等法医确认、拍照后,遗体将被送往绵阳火葬场,而且因为死者过多,或会将部分死者运至成都、遂宁火化。

市县所有医院的医疗队都赶来了,伤势较重的伤员全部被运往绵阳医院,安县安置了3000-5000人。

因灾情危急,绵阳市委书记谭力请求上级支持:灾区需要大量药品,特别是抗生素等;需要大量的食品和水;由于道路不通,救灾物资运输困难,请求省委、省政府空运药品、食品。

络绎不绝的队伍就像火烧新野后跟随刘备出逃的老百姓,仓皇而拖沓。惊魂未定的队伍绵延十数里,在泥泞湿滑的道路上跋涉,逃离北川,逃离家园,往南是地势更低更平坦的安县县城,到了那里,就意味着安全。

即便是求生,被折腾了一天的疲惫的或受伤的人们已经无力行走20多公里,路上不断有人哀求着招手搭车,但由于几乎所有驶离车辆都是运送数量巨大的重伤员的,急促的喇叭声总是坚决地拒绝他们,与之堪比的,只有看都不看车子一眼的那些逆流北上寻找家人的坚毅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