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thly Archives: October 2006

恆山上升起紅太陽

恆山上升起紅太陽

“東方紅﹐太陽升”
幽靜的恆山走馬道邊
高音喇叭失噤了。
響起了從前﹐從前……

東方正紅﹐青少年
砸碎了大小神廟﹑神像
石壁上的浮雕挖不出
都斷了頭﹐涂了霜

解說說了﹐解說走了
解說是井岡山么﹖
“…大救星﹗各位游客
恆山關門還有三刻”

拋開聲色犬馬的大都市
到恆山來禮拜文曲
大水沖了龍王廟
聽滿山運動員進行曲

10/20/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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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上回“打一口甘甜的井”,继续写绿化诗。这回多一点精神上的绿
化,比如噪音啦,领导乱涂鸦什么的。

六年前的遭遇,“三刻”是为押韵,见笑了!

达尔文全部著作将上网(BBC)

达尔文全部著作将上网

达尔文的进化论对许多学科有影响

剑桥大学正在将生物学家达尔文的全部著作上网,预计所有工作将在2009年达尔文诞辰两百周年时完成。

这项计划至今已经将大约5万页的文字和4万张原始出版的图片数码化,所有这些都已经可以在网上搜寻。

如果用户使用MP3播放器,他们还能进入可供下载的录音档案。

这些资料主要是为研究人员提供方便,但是任何对达尔文和他的进化论理论感兴趣的人都可以上网流览。

剑桥大学负责此项上网计划的负责人约翰·维尔博士过去四年在全世界范围搜寻达尔文用过的材料文本,有关他的研究著作以及其他研究其突破性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理论的著作。

提供资料

维尔博士专攻历史,他当年在亚洲研究达尔文时,常常因资料匮乏而苦恼,因此有了建立达尔文网上图书馆的想法。

将来读者只要登陆darwin-online.org.uk,便能看到许多达尔文手稿,有些还是从来没有公开发表过的。

其中包括达尔文在加拉帕戈斯群岛实地考察时的一个笔记本上的内容。

网上有文字材料和图片材料
该笔记本在1980年代被盗,至今下落不明,但是其中的笔记内容早在被盗以前就已经被拍成缩微胶片。

达尔文的曾孙兰德尔·凯恩斯说,人们在网上看到笔记本上的内容,知道这个笔记本被偷了,或许能帮助重新找到它。

其他首次在网上公开的达尔文著作还包括《研究杂志》、《人类的起源》、《小猎犬号旅途动物学》的第一版,以及《物种起源》的第2、3、4、5版。

这个网站供免费使用。另外还有俄语、丹麦语和德语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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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文两百年,英美早张罗开啦。年初还看到他的Downhouse的实物
展,还有他研究的Horned Frog, Iguana, Galapagos Tortois。

上回有贴子说马克思把《资本论》题赠给他,被出版社涂掉了。达尔
文与社会达尔文不一回事,达尔文很原创,是我的偶象!

“圣经”第一自然段(薛忆沩)

“圣经”第一自然段

南方周末   2006-10-19 16:50:50

  ■西书谈片
  □薛忆沩
  
  我的“圣经”初版于1967年,作者是哥伦比亚人,原文是西班牙文。因此,我的“圣经”不是始于“太初”,如《旧约》;也不是始于耶稣的家谱,如《新约》。我的“圣经”始于“许多年以后……”
  这哗众的启动方式曾经激荡过许多人对“叙事”的热情。那“许多年以后”的事件其实发生在故事结构的中部,因此,我们不妨将这种启动方式称为半途而“兴”。这第一个句子的短期行为显然是交代人物。但是,它的最后那个字暴露了它的长期打算。它已经在眺望小说第一章的结尾;它已经在接近整个故事的核心。在第一章的结尾,第一代孤独者将用那个字命名的奇观称为“世界上最大的钻石”。而饱经风霜的吉普赛人纠正他说那是“冰”。在小说中,“冰”代表着百年孤独的温度。
  《百年孤独》第一自然段的第二个句子设定了地点又暗示了时间:流过马孔多的河流清澈见底。河床上白色的巨石像“史前时代的蛋”。第三个句子进一步将时间圈定:那时候,“许多事物还没有名称”,人们要靠“指”才能“称”。地点和时间刚刚确定,吉普赛人就出场了。从第四个句子的最后,读者看到了他们带来的“新的发明”。
  这些新的发明将要改变与世隔绝的马孔多的命运,因为它们撩动了孤独者“无法遏制的想象力”。由第五个句子引进的“磁铁”是吉普塞人演示的第一项发明。这项发明使“甚至那些丢失多年的物品都出现在被人翻找过多次的地方”。在吉普赛人看来,导致这奇迹的原因是“事物都有生命”。而这项发明的价值就是去“唤醒事物的灵魂”。
  可是,小说中的第一代孤独者却偏偏要将这深奥的发明落在实处。他的想象力将他带到了想象力可以抵达的最黑暗的地方。他要用磁铁去寻找金矿。吉普赛人的诚实无法阻止他。他妻子的善良也无法阻止他。他开始了狂热的寻找。他找遍了每一寸土地。他惟一找到的是一具“15世纪的盔甲”。
  为什么一定是15世纪?这遥远的数字有鲜明的指向。它指向西班牙,它指向征服,它指向与征服相伴的远离,它指向与远离相伴的思念,它指向与思念相伴的孤独。盔甲被时间锈结成了一个整体。在第一自然段的第17个句子,孤独者听到了来自这盔甲内部的历史的回音。
  如果马尔克斯只想以大师自居,《百年孤独》的第一自然段可以在这已经道高一尺的第17个句子结束。但是,马尔克斯显然知道他正在写作的是一部圣经。他要神化文学,他要神化写作,他要神化自己。因此,他一定要写出第18个句子,一个魔高一丈的句子。在这个句子中,锈结的盔甲必须被打开。不出所料的是,读者看到了一具骷髅,而且是“钙化了的骷髅”。大出所料的是,这骷髅的脖子上还系着一个小铜盒。读者还来不及去想象,作者就将这小铜盒揭开了: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束“女人的头发”。
  这一束“女人的头发”掀起了这波澜壮阔的作品中的第一个波澜。它将第一自然段的结尾与开始连接在一起。它将爱情与死亡连接在一起。它为一座丰碑奠基。
  马尔克斯没有去描绘孤独者经受这波澜冲击后的反应。读者只能从自己的惊愕中去想象他触目惊心的表情。
  (P1184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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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马尔克斯,《百年孤独》已经被国内炒作多少年啦!

福音下的石门坎(向郢)

福音下的石门坎

南方周末   2006-10-19 16:52:31

  一百年前,贵州偏僻山区的一个苗族村庄曾经发生过一场社会改良的运动
  福音下的石门坎
  
  □本报记者 向郢 撰文/摄影

  石门坎?
  这个贵州西北角的乡镇在地图上几乎难以找到,但是,在20世纪上半叶,从欧洲寄往这里的邮件包裹,上面的收件地址却可以这样写:“中国石门坎”。
  在数十年间,这片荒凉贫瘠得只有十余户人家的苗族村寨一度被建设成为“苗族文化的复兴圣地”、“西南苗族最高文化区”。这里陆续修建了教堂、学校、医院、麻风病院、孤儿院和织布厂。在西式学校里面,苗族人不仅学习苗文、汉文和英语,还学习自然地理、数学、音乐和卫生知识,及篮球、足球和游泳的技能。笃信教义的苗民们被要求戒酒,并被指导着修建房屋,凿通公路,栽种洋芋、蔬菜和树木。
  这一切对苗族社会的意义,似乎不亚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国内一些知识分子和民族资本家们所发起的那一场乡村建设运动。
  为众人所熟知的是,1926年,晏阳初率领着一群教授和博士下到河北省定县农村居住生活,开办平民学校,传授农业科技改良动植物品种,倡办手工业,建立医疗卫生制度;翌年,卢作孚在重庆北碚的穷乡僻壤进行了以交通运输和经济建设为龙头的“乡村现代化”试验;到1931年,梁漱溟则在山东邹平等县组织乡村自卫,建立乡农学校,并推行禁烟、禁赌、放足、办合作社等社会改良工作。
  而崇山峻岭之中的石门坎却似被雾霭笼罩着一般,以至于在历史的语境中,教徒们的身影和社会改良的行动都是那样模糊不清。
  
  “苗族文化复兴圣地”
  如果从石门坎小学建成开班算起,时间距离现在刚好是100年。但更早的时间要从1904年算起。那年7月12日,威宁和水城一带的4个“大花苗”跋山涉水走了几天,找到了昭通圣经公会布道所的牧师柏格理(Samuel Pollard)。
  大花苗人称这年为“龙年得道”。为逃避杀戮,这支被称为“大花苗”的族系逃到了滇黔川最荒凉偏僻的山区,他们没有土地,靠租种彝族土目地主的土地,过着刀耕火种、结绳刻木的生活。困苦的时候,“迷失在山野里的羔羊”的传言让他们看到了“我们苗家的希望”。
  这年,柏格理39岁。这个22岁就来到中国的牧师一直希望着能像至非洲传道的李温司登那样引领一个民族皈依。他在昭通创立了“中西学堂”和“女子学校”,发动过“天足会”,还曾冒着生命危险到金沙江附近的凉山彝族中去传教,但效果甚微。一直在默默祈祷着的他抓住了大花苗民伸过来的犹豫的手。
  这年冬天,柏格理和几名苗族、汉族信徒到了滇黔交界处的石门坎。他向彝族土目讨要到了一块地方。
  早先的教会并未资助柏格理在苗民中的传教工作。修建教堂和学校的100万个铜板都是苗民们每人100个铜板捐助出来的。1906年,学校开班授课。20多个学员全部是成年的教徒。32岁的杨雅各在里面还不是年龄最大的。他是当年最早从安顺带回来“耶稣的信息”的4个猎人中的一个。因为既能说流利的苗话,又会一些简单的汉话和彝话,杨雅各一边念书,一边教柏格理苗语。
  穿着苗族服装的柏格理很快就会在路上给人让道,嘴里说着地道的苗话,“老哥得罪了”。他这种语言天赋后来被总结为———因为他是英国康沃尔郡人。这也许是很奇怪的事情,康沃尔的古老发音似乎与苗语很相似,某些语音几乎完全相同。
  柏格理的语言天赋还表现在苗文的创立上。苗族原本是没有文字的,祖先的历史都是用古歌来口口相传。柏格理同精通英文的汉族教徒李斯提文和苗族教徒杨雅各、张武一起研究,以拉丁字母为基础,结合苗族衣服上的符号花纹,创立了一套简明易学的拼音文字。为区别于1949年后的苗文,苗族人称这套文字为“老苗文”。牧师们很快翻译了老苗文版的《圣经》和赞美诗,学校也用苗文来编写《苗文基础》、《苗族原始读物》等教材,出版苗文报。
  “所有教材里面,英语课本的纸张最好,就像现在的杂志纸一样硬朗挺括。”石门坎乡政府56岁的老秘书张国辉是石门坎小学和中学的毕业生,他曾翻阅过他父亲的课本。他的父亲张文明是1909年入读的第三批学生。《苗族原始读本》上面除了基督教的一些常识,大部分都是苗族古史传说、科普知识和一些生活常识。
  “都是一问一答,问地球是圆的还是方的?是圆的。地球上有几大洲?有七大洲。”
  “还有历史知识。说苗族是中国古老的民族,是从中国内地的黄河边来的。还说中国是世界上一个古老的国家。”
  简陋的教室很快就满足不了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教徒。云南的威县、镇雄、楚雄,甚至远至红河的苗族学生都赶来就读。1908年柏格理回英国疗伤时募集到2000英镑,回到石门坎后,他用这笔钱修建了一幢有着烟囱和壁炉、可容纳200多人的宽敞教学楼。在获得了循道公会的津贴以后,石门坎小学相继修建了宿舍、礼堂、足球场和游泳池。
  与此同时,“平民教育”也在开展。教会创建“节制会”,不准皈依的苗民教徒酗酒,创建“改良会”,约束十五六岁早婚的习俗,规定“男子年满二十,女子年满十八然后结婚”。对于那些没有进到学校读书的成年人,教会开办了“平民学校”,苗族信徒在主日进礼拜堂的时候,不仅要礼拜,还要在晚上分班学习文化,通读苗文《平民夜读课本》。威宁县在1949年后的一次教育普查显示,当地苗族接受现代教育的人口比例超过其他少数民族,甚至超过汉族。
  为了约束“耍花山”、“宿寨房”等民俗,教会还从1910年开始将五月端午对面山坡上对歌纵情的花山节改为“同乐会”,运动会是其中的一个主要项目。比赛的项目有篮球、足球、长短跑、跳高、跳远、爬山、拔河,也有苗族喜欢的赛马。这个运动会开到后来就成了附近所有教会学校和教区的运动会了。1932年的第21届运动会,就有贵州、云南、湖南、四川100多支运动队参加。
  1934年第23届运动会,更是一场盛会。就在这年,驻扎在昭通的贵州省第三绥靖区司令杨森听闻石门坎足球队的名声,带着他的部队足球队来参加比赛。因球场宽度不够,球很容易滚下山,所以球员们不得不练就高超的控球本领。输了两场、勉强赢一场的杨森,走的时候硬是带走了4个球员。1950年代,石门坎8名主力入选第一届贵州省足球队的时候,“贵州足球摇篮”的名声不胫而走。
  张国辉看到过他父亲在那年运动会上的奖状,游泳第一名。老人直到50多岁的时候还喜欢游泳。学校的游泳池是1913年修的,因为池子比较小,比赛的时候运动员只得逐个下水,比的是在10分钟内能游多少圈。这个男女隔开的游泳池在张国辉他们读书的时候都还有,1968年城里的学生上山下乡到石门坎以后,就把墙扒开,里面的水也被全部放掉了。
  教会究竟建成了多少学校?这个数据一直比较模糊。关于石门坎教区的数字据说是50多所,而滇黔川毗邻几十个县的数据统计下来有100多所。最精确的数字是1950年威宁县的一次调查,有28所教会学校。柏格理的一句话在所有苗族布道者中流传:“哪里有教堂,哪里就有学校。”实际上很多村寨的教堂和学校都是同一幢建筑,房顶上插着涂了红色颜料的木头十字架,平时做教室,礼拜天变成礼拜堂。
  这里面最鼎盛的是石门坎中学。1943年,华西大学教育系学成归来的朱焕章说服了彝族和苗族知名人士出资,创办了“西南边疆石门坎初级中学”。他是一个无比坚毅忍耐的人,还在大学的时候他就用课余时间编写了《滇黔苗民夜读课本》。董事会没有经费支持的时候,他这个校长将教会提供的经费和学生交来的包谷,按教职工家庭人口平均分配,以保证人人都能勉强维生。遇到断粮,他和大家一样挖野菜充饥。就这样,从开办那天到1952年人民政府接办,石门坎中学一共招收10个班400多学生,其中考入大专毕业的有23人。
  通过学校教育,原来极其封闭压抑的苗族社会获得了来自外界的信息。1911年中华民国建立的时候,石门坎小学旋即决定更名为“石门坎光华小学”,意即“光复中华”。学校旗杆上的民国国旗有红、黄、蓝、白、黑五种颜色,代表汉、满、蒙、回、藏五个民族,为此,柏格理还专门发电报给外交部长伍廷芳,建议:“西南各族同居中华领土之上,亦应有一色标记列为国旗之上。”
  这年,柏格理的苗语老师杨雅各给自己改了一个新名字:杨雅国。1915年12月云南蔡锷起义的时候,石门坎教区月薪不足5元的教会职工们竟然发动募集了1000多元汇至云南军政府,这个消息在当时轰动一时。
  但这个时候,“苗族的救星”柏格理已经病逝几个月了。
  
  “我将与你同在”
  柏格理是在1915年照顾伤寒病人的时候染病去世的。
  很多时候,这个牧师更像是一名热忱勇敢的医生。他还在昭通时就开始用简单的西医卫生知识给人看病发药了。在他因生病结识了昆明教会医院的护士海孝贞(中文名)并与她结合后,这个英国传教士在昭通的家庭住所很快就变成了当地的西医医院。
  在与当地的巫师斗争取得胜利之后,石门坎的药房最初也设在他们居住的“五镑小屋”中。这个药房成了与教堂、学校同样热闹的地方。每每礼拜之后,都有川流不息的人到药房来求医求药。海孝贞通常把粉末药物包在纸包内,液体药则是倒进半个鸡蛋壳内。
  柏格理甚至为当地人种牛痘。他专门从家乡带来一批小刀片和疫苗。当自己顾不过来的时候,他就办班培训。很快,那些被选中的传道士兼教师又成了接种员,揣着令人羡慕的闪亮锋利的小刀,满腔热忱地到处为苗民接种。
  “柏格理亲自为我们苗家人治大脓疮,连大麻风都不怕。”这是1957年贵州省工作组下到石门坎进行调查时所记录的苗族教徒的话。
  麻风病人在过去是被厌弃的群体。1914年,当柏格理听说广西都督诱杀活埋麻风患者的消息时,他在报刊上愤怒地谴责,英国一个麻防组织很快与之联系并汇来一些钱。柏格理用这些钱买了粮食和布,定期发放给附近的患者。
  他去世后,教会对麻风患者的道义责任一直延续了下来。4年以后,继任者张道惠向传教团申请到了资金,购得附近一片有水源的荒地。这个滇东北、黔西北最早的麻风病院很快就容纳了昭通、威宁、彝良一带的几十名麻风病患者。很多病人是拖着溃烂的身体过来的,在接受治疗以后,就在这里过着集体生活。至今,这个麻风村还在。
  柏格理去世后,海孝贞带着儿子回到了英国。石门坎的医疗条件直到1926年才重新好了起来。这年,吴性纯从华西协和大学医学院毕业,他回到石门坎将药房扩建成为一所平民医院。他是苗族历史上第一个受到专业培训的医学院学生,十余年后从华西毕业的另一个学生张超伦在新中国成立后担任了贵州省第一任卫生厅厅长。
  医院的首字母缩略为“P.M”,这既是汉语“平民医院”的缩写,也是苗语“Pi-Miao Hospital(我们苗族的医院)”的缩写,而另一层更深的意义,则是寄托在英文中来表达的,“Pollard Memorial Hospital”,翻译过来就是“柏格理追思医院”。
  伤寒是在1915年7月传到石门坎的,这是苗族人所说的最可怕的“黑病”。很多苗民和学生都病倒了,一个刚打了预防针的牧师也病倒了。学校山崖下的一个山洞作了临时隔离治疗室,在那里,柏格理一直守护着病人。
  他也被感染上了。9月15日,他死了,时年51岁。在长达11年的艰辛创建之后,这个相貌文弱但内心坚韧的牧师就此长眠。送葬的时候,数千苗民为之失声痛哭,高声唱着颂扬他的民歌。墓碑上写着“人竟宿于石门,神将赐以木铎”。再后来,很多苗族教民死后都葬在了墓地周围,陪伴这个“苗族救星”。
  后来牧师们发现,他的日记本上最后一页,7月5日,只有寥寥两句:“昨夜和今晨都在下大暴雨。学校里的孩子们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考试。”
  这本日记是从1887年开始记录的,那时候,他和另一个牧师刚刚结束在安徽的汉语培训,启程从长江乘船到重庆再转道到昆明。那时候他23岁,未来28年极其艰难卓绝的生活才展露出一丝痕迹。在长江一个叫“撑天滩”的险滩上,船被撞成了碎片,他幸及遇救。当乘马行进在西南的深山里时,他说,“我感到孤独,但是,‘我将与你同在’。”
  
  乡村建设运动
  柏格理去世后,石门坎一度处于低谷阶段。1918年粮食歉收,次年发生严重饥荒;1922年再次歉收,次年又发生大饥荒。面对饥荒,教会巧妙地采取了一种以工代赈的方式。熟悉历史的张国辉说,“我父亲当时就负责发粮食,每人每天领一碗包谷和一碗松籽,栽完那碗松籽,就得那碗包谷”。就这样,饥荒之后的一年时间里,教会组织苗民在石门坎沟脚下栽了很多树,修筑了通往昭通的一段道路,更重要的是,还修建了麻风病院和孤儿院。
  饥荒年之后,随处可见孤儿。教会利用以工代赈,并借助一笔来自英国的捐款,在学校附近山泉不远的山坡上建起了孤儿院。据说当时有20多名孤儿免费入学读书,他们在课余需要跟着老师在周围开垦土地,学习农耕技术。
  也是在这个时候,1920年以后,石门坎教区设置了“推广委办”。到1942年,又成立了种子试验站和推广布厂,专门负责培育各种农作物良种,培训手工毛纺织技术人员,然后让他们再到各教区进行推广。
  推广部的负责人是苗族人王明基。他在1939年被教区选送到南京金陵大学农学手工业技术专业学习,这是华西大学和金陵大学合办的3年学制的专业,专门为教区培养实用人才。王明基一辈子喜欢栽树。离开石门坎回到爱华山老家后,他教村里人栽树,1962年举家迁移到紫云县,又在白石岩乡承包荒山栽种。张道惠的儿子张继乔后来写信给王明基的孙子说,“你祖父和我是很好的朋友,父亲拿来的品种,都是靠你爷爷和大家去推广……这为发展解决苗族的生活起了不小的作用。”
  让苗民们获益的洋芋和各种蔬菜水果大多是张道惠夫妇从英国带来的。张道惠夫人布莱恩是康沃尔郡一个农夫的女儿———她被所有人形容为一个能说一口好苗语、时常笑声朗朗的妇女。还在1906年,布莱恩就将洋芋带到石门坎。比荞麦等农作物成熟早的洋芋,在地处高寒、土地贫瘠的石门坎一带很容易生长,所以,直到现在洋芋都是滇黔川一带农民除包谷之外最主要的食物。
  除了洋芋,张道惠夫妇从英国带来的还有数百根水果树的枝条,他们把这些枝条嫁接到当地的野生树干上。张国辉现在还记得,原来学校下面有七八亩地是专门的菜园和果园,菜园里有西红柿、卷心白、胡萝卜,还有葱和蒜苗。果园里面有樱桃和几种不同的苹果树,还有一种形状像马奶子葡萄但颜色却是红彤彤的名叫“吊果”的东西。1952年威宁县第一任县长到石门坎视察工作,也惊讶地说,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植物。遗憾的是,这些果树在后来一次火灾中被烧掉了。
  但很多技术都被保留了下来。王明基的孙子还记得,小时候在家里见过齿轮这样的小零部件。他后来弄清楚了当时爷爷他们所推广的“机床”和老织布机的不同工作原理。原来的织布机是靠双手穿梭大梭子这样一根一根地织的,速度很慢。而半自动化的“机床”靠的是脚踩手拉,左手拉扯一下,梭子就自动沿着一个梭槽来回穿梭,脚上踩的踏板则推动经线交织。当地人说,老式的织布机一天织两尺,而新式的机床一天能织一丈五六。另外,原来的毛线是用手来捻转的,而新的纺毛机是用脚蹬皮带然后带动轮子捻转羊毛,这样,效率提高到一天能纺半斤羊毛。
  1946年,石门坎中学校长朱焕章去南京参加国大代表会议的时候,身上特别穿着用这种纺线机和织布机织成的“人字呢”的大衣。
  从很多方面看,这个区域的苗族社会都在发生着一场社会改良的运动。此前,因为不会说汉话,不会计数,怕受彝族汉族欺侮,苗人几乎不赶乡场,柏格理和教会亲建了“公益场”,用来给苗族人进行商品交易,这个乡场后来发展成为威宁县最大的乡场。教民们后来在《溯源碑》上将这些实业措施总结为,“文章机杼特操实业经纶”。
  王明基1942年拟定的《西南教区乡村教会推广实施大纲》说,“中心业务是办理模范教会和成立生产合作社”。仔细看来,推广部的实业内容跟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国内知识分子们所制订的乡村建设规划大体相当:“1.生产方面:指导特约农家,试办小规模农场;2.教育方面:辅导小学施与生产训练,推广乡村民众教育;3.卫生方面:协助乡村卫生工作”;4.在经济领域,“与政府商议成立合作指导室,办理、调查中心推广区之农家经济与生产品之销售情况。”
  但这已经到了1940年代。“九一八”之后的石门坎已经极不平静。“每逢赶集,(石门坎教会学校)师生整队出发宣传,情绪激昂。”有8个年轻的教徒热情澎湃地报名参军到抗战前线去了。石门坎中学的校歌天天被学生们大声唱着:“八方天地乱纷纷,侵略野心正勃勃”。
  张国辉的父亲跟他说,那时候他就看到过《挺进报》了,那是张斐然带回来的,这个教会学生后来成为当地第一个苗族共产党员。
  另一个时代即将到来。一个文明的光芒在时代交替的尘埃中渐被掩蔽。
  (感谢张坦、张健先生无私提供资料)(P1184631)

谁先写出“我是一具尸体”- Orhan Pamuk勇夺诺奖,再挂一遍(Fuge)

谁先写出“我是一具尸体”

  诺贝尔文学桂冠在奥罕·帕慕克(Orhan Pamuk)头顶盘旋片刻,终于弃他而去,落在哈罗德·品特头上。好事的媒体记者从斯德哥尔摩发出内幕消息:诺奖评委因土耳其作家帕慕克能否得奖吵成一团,不得不推迟宣布结果。那边厢,帕慕克在国内因言论涉及“侮辱国家”被诉罪──他接受境外媒体采访时说,历史上有三万名库尔德人、一百万名亚美尼亚人在土耳其遭到杀害。诉讼正巧撞在欧盟启动土耳其入盟谈判的骨节眼上,人权问题是双方谈判的重点议题,帕慕克案俨然成为影响土国“入欧”的关键砝码。

  帕慕克落空诺奖,不算出人意料。高姿态的诺贝尔文学奖自然要与政治划清界限,且要与文学时尚撇清干系──这几年帕慕克在读书界可真是红得发紫。然而作家有了是非,作品肯定好卖。帕慕克七本小说里卖得最好的是他一九九八年写的《我的名字叫红》,我三年前在伊斯坦布尔逗留期间读过英译本,印象很深,最近又买到台湾版中译本(李佳姗译,麦田出版),未及细看,却当即解开了几年前初读此书时遇到的一个疑问。

  是何疑问,且容我按下不表,先来说说《我的名字叫红》这部书。

  小说的本事,讲的是一五九○年代末发生在奥斯曼帝国宫廷画坊的一起离奇命案。苏丹穆拉特三世(就是生了一百多个王子而著称于史的那位高产苏丹)秘密委制一部带插图的抄本书籍,以颂扬他的帝国盛世。在一位被人尊称为“恩尼须帖”(土耳其语:大叔)的长者的指导下,四位当朝最优秀的细密画家聚到京城伊斯坦布尔,分工合作,精心绘制这本旷世之作。十六世纪末的奥斯曼土耳其是横跨欧亚非三大洲的超级大国,然而国力盛极转衰,在文化艺术上,威尼斯等西欧国家的影响日渐强大,欧洲先进的空间透视法和明暗技巧正悄然入侵伊斯兰细密画的传统领地。在此西风东渐的情境下,恩尼须帖要求画师们“洋为土用”,以全新欧洲风格诠释土耳其抄本。如此改良,在原教旨主义风行的当时是要被视为异端的,因为正统伊斯兰艺术美学强调的是所谓“安拉的视角”──全知俯瞰式的构图和细如发丝的工笔线描、平涂彩绘,摈斥任何个人的主观视角。虑及自身安危,恩尼须帖和画师们的工作只能在暗中进行。

  小说一开始,一位画家即遭谋杀,投入深井。凶手很可能就藏匿在画坊内部,而破案的线索,很可能就隐藏在未完成的画稿之中。令人绝倒的是,帕慕克让绰号为“优雅先生”的死者开口说话,娓娓讲述自己遇难的情形和对生死的感受。第一章的题目就叫“我是一具尸体”:

  如今我只是一具尸体,一具躺在井底的尸首。尽管我已经死了很久,心脏早已停止跳动,然而,除了那个卑鄙的杀人凶手之外,没半个人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事……

  凶手身分是谁,“我”故意不点破。继续往下读,读者会发现每一章都变换一个叙述者,以第一人称叙述,标题总是“我的名字叫××”或“我是××”。我数了一下,一共出现了二十个左右的角色,其中十个是人物,另一半则是非人(“我是一条狗”、“我是一棵树”)、非生命(“我是一枚金币”、“我是红色”),甚至是自然界不存在的事物(“我是死神”、“我,撒旦”)!

  那么,这还能算一部惊悚悬疑小说吗?答案是肯定的,只不过写法上全然不是传统路数,添加了一些所谓的“后现代”特色。十位人物实际上只有九位,有一个是重复的──隐身于三位画师(绰号分别为“蝴蝶先生”、“鹳鸟先生”、“橄榄先生”)中间的凶手。当他以画师身分说话时,道貌岸然地自称“我的名字叫‘蝴蝶’(或‘鹳鸟’、‘橄榄’)”,但他在“我将被称为凶手”那一章节出现时,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袒露出杀手的内心世界。

  这样的处理,固然造成云诡波谲的悬念,于叙事并不总是有利。正如玛格丽特·尤瑟纳尔在《一弹解千愁》序言中所说,使用第一人称自述的手法比其他任何形式都更加需要读者的合作。帕慕克不只动用了一个角色,而是用二十个不停轮换的角色,二十种不同口吻和视角。随着叙述角度的变换,读者对这些角色的认同在阅读过程中不停地被打断、调整、间离。看得出来,作者对制造这种离间效果很是自得,也十分清楚读者参与的重要性,因此他敢于让笔下的角色跳出故事直接与读者交流。比如,在一章画师的自述中,画师在讲完一番“我不可能是凶手”的陈述后,不失时机地向读者套近乎:“亲爱的读者,我是否已经取得了你的信任?”另一章凶手自述,凶手一上来就提醒读者:“你们已经把我忘了,对不对?”类似的手段用得多了,让人觉得有耍小聪明之嫌。

  为了延宕悬念,到最后一刻才揭露杀手身分,作者故意让“蝴蝶”、“鹳鸟”和“橄榄”面目模糊,三位嫌疑人趋于同质。其后果是,当真相终于大白时,凶手因为缺乏个性,予人印象不深。

  这里要回述一下前面说到的那个疑问。《我的名字叫红》出版之初,看到的书评都对多重叙事角度的手法大加赞叹,可我读过小说后却不觉得有多新奇。我隐约记得,在别的什么地方似乎早已见过类似的写法。

  那天,在尖沙咀的书店买下《我的名字叫红》中译本后,我挟着书踱到距“外国文学”柜台几米远的“中国小说”架前,一个名字突然在眼前一亮:刘以鬯!

  从架上抽出刘以鬯的集子《春雨》,很快翻到了《动乱》,写于一九六八年的一个短篇。只见小说每一节的起首都是和《我的名字叫红》章节标题一样的句型:

  “我是一架吃角子老虎”;
  “我是一块石头”;
  “我是一只汽水瓶”;
  ……

  刘以鬯这个名字,在今日读者印象中往往和王家卫电影密不可分。人们或许将这位南来香港作家的写作归为某类“城市怀旧”文字的代表,殊不知,刘以鬯的创作其实是很“新”的,他六十年代创作的一些小说里,频繁地出现了各种现代小说实验技法(大陆和台湾的作家恐怕要比他晚十几二十年才开始尝试那些手法),《酒徒》的意识流是一例,《动乱》的多重叙事角度是另一例。

  《动乱》的背景是六八年香港动乱,有意避开直接描写事件过程,把焦点放到事件结束之后,而且让催泪弹、刀子、土制炸弹等等没有生命的道具开口说话,用它们的“观点”讲故事。有意思的是,小说末段的起句竟和《我的名字叫红》开头一模一样:“我是一具尸体”!

  问题来了:帕慕克读没读过刘以鬯?

二○○六年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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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赋格博客。赋格兄有眼光,如蒙贵人相助,前途无量。

可惜也只能在网上说说,文章被别人抄了博客还被别人封。再一打开
,好些字都被涂掉了。。。

厦大开设高尔夫球课引起争议(BBC)

厦大开设高尔夫球课引起争议

为了推行精英教育,中国厦门大学从今年起将高尔夫球正式纳入学校4个学院的必修课程。

与此配套的4.7万平方米的厦门大学高尔夫练习球场将于今年12月份全部竣工,并于竣工后即刻投入使用。

厦门大学校长朱崇实说,今年06级厦大学生都要上高尔夫球课,其中对管理、法学、经济、软件学院的学生还是必修课,每个学生都要学会打高尔夫球。

朱校长指出,培养精英是高等教育公益性的最高体现。

他说,高尔夫球是一项高雅运动,是社会精英们常见的一种社交方式。让学生掌握高尔夫球的运动技巧,将从一个侧面帮助他们掌握了一种社会精英常用的社交能力。

引起争议

据悉,厦大高尔夫球选修课一经推出,就受到了学生们的积极响应。厦门校区的网上报名系统第一天启用,仅半天内60个名额就被注册完毕。

然而,厦门大学把高尔夫球和精英教育联系在一起的做法,也引发了不少人的批评。

有学者表示,高尔夫球仅仅是一项运动,它能否成为精英教育的一种载体,还需要时间的检验。

还有人批评说,把高尔夫球作为必修课实在是不符合中国国情。别说大多数人打不起,就算有少数富人愿意让子女学打高尔夫,也用不着去高校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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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得转。

有些东西是不是大学可以教育?该做的事不做,尽抢别人的饭碗。

ZT最详细的关于凌迟的描写 — 内部参考

最详细的关于凌迟的描写

liyimo

赵甲手持尖刀,站在小站练兵操场的中央。他的旁边,站着一个罗圈腿的小徒
弟。他的面前,竖着一根高大挺直的松木杆子,杆子上捆绑着那个因刺杀袁世凯未
遂而被判决凌迟五百刀的罪犯。在他的身后,簇拥着数十匹骏马,马上坐着的,都
是新建军的高级军官。执刑柱的后边,五千名士兵,排成了严整的方阵,远看似一
片树木,近看如一群木偶。初冬的干风,刮起一阵阵白色的碱土,从士兵们脸上掠
过。在众多的目光注视下,久经刑场的赵甲也感到几分紧张,甚至还有几分羞涩。
他克制着影响工作的不良情绪,不去看那些马上的军官和地上的士兵,而专注地研
究眼前的罪犯。

他想起自己的恩师余姥姥的话:一个优秀的刽子手,站在执行台前,眼睛里就
不应该再有活人;在他的眼睛里,只有一条条的肌肉、一件件的脏器和一根根的骨
头。经过了四十多年的磨练,赵甲已经达到了这种炉火纯青的境界,但今天他的心
有些发慌。他执刑数十年,亲手做过的活儿有近千件,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匀称
健美的男性身体。罪犯隆鼻阔口,剑眉星目,裸露的身体上,胸肌发达,腹部平坦,
皮肤泛着古铜色的光泽。尤其是这个家伙的脸上,自始至终挂着嘲讽的微笑。赵甲
端详他时,他也在端详赵甲。弄得赵甲心中惭愧,仿佛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不敢面
对自己的家长。

操场的边上,蹲伏着三门黑色的钢炮;钢炮的周围忙碌着十几个士兵。三声紧
密相连的炮响,吓了赵甲一跳,他的耳朵里嗡嗡地响着,一时听不到别的动静。炮
口里飘出的硝烟气味强劲,很快地就冲进了他的鼻子。犯人对着大炮的方向微微点
头,似乎是对炮兵们的技术表示赞许。赵甲惊魂未定,又看到炮口里喷出了几道火
光,随即又是一片炮响。他看到,那些亮晶晶的金色炮壳,滴溜溜地落到了炮后的
草地上。弹壳温度很高,烫得那些枯草冒起了白烟。然后又是三声炮响,那些放炮
的士兵,垂手站在炮后,显然是完成了任务。在隆隆炮声的回音里,一个高亢的嗓
门在喊叫:

“致——最高敬礼!”

三千名士兵,同时把手中的曼利夏步枪举过头顶,执刑往后,突兀地长出了一
片枪的森林,泛着青蓝的钢铁光泽。这威武的气势,让赵甲膛目结舌。在京城多年,
也曾见识过皇家御林军的操典,但他们的操典与眼前的操典根本无法相比。他感到
心中怯弱,甚至有一种巨大的不安,完全失去了在京城菜市口执刑时的自信和自如。
操场上的士兵和马上的军官都保持着僵硬的致敬姿态,迎候着他们的首长。在
嘹亮的喇叭声和铿锵的鼓镲声里,一乘八人抬的青呢大轿,穿过操场边的白杨夹道,
宛若一艘随波逐流的楼船,来到执刑柱前,平稳地落下。搬着下轿凳子的小兵飞跑
上前,将凳子摆好,并随手掀开了轿帘。一位体态魁梧、耳大面方、嘴唇上留着八
字胡的红顶子大员钻了出来。赵甲认出了,这位大人,就是二十三年前与自已有过
一段交情的官宦子弟、如今打破天朝惯例、把他从京城调来天津执刑的新建陆军督
办袁世凯袁大人。

袁大人内着戎装,外披狐裘,威武逼人。他对着操场上的队伍挥挥手,然后在
一把蒙了虎皮的椅子上落了座。马队前的值日官高声喊叫:

“敬礼毕——!”

士兵们把高举着的步枪一齐落下,声音整齐,震耳惊心。一位面色青紫、牙齿
焦黄的年轻军官,手里捏着一张纸,身体弯成弓形,嘴巴凑近袁大人的脸,嘀嘀咕
咕地说着什么。袁大人皱着眉头,将脸向一边歪去,仿佛要躲避那军官嘴里的臭气,
但那张生着黄牙齿的嘴却得寸进尺地往前紧逼。赵甲自然不会知道,也永远不会知
道,这个黑瘦的黄牙青年,就是后来名满天下的辩帅张勋。赵甲心中为袁世凯难过,
他断定张勋嘴里的气味非常难闻。终于,张勋说完了话,袁世凯点了点头,恢复了
正常的坐姿。张勋站在一张高凳上,高声地宣读那纸上的内容:

“查得钱犯雄飞,字鹏举,湖南益阳人氏,现年二十八岁。钱犯于光绪二十一
年留学日本上官学校,在日期间,私割发辫,结交奸党,图谋不轨。归国后,与康
梁乱党勾结密切,狼狈为奸。后受康逆指示,伪装忠诚,混人我武卫右军,阴谋为
逆内应。戊戌乱党,在京伏法,钱犯兔死狐悲,丧心病狂,竟于本年十月十一日,
阴谋刺杀首长,幸天佑我军,令袁大人无恙。钱贼犯上作乱,大逆不道,罪孽深重,
十恶不赦。依大清法律,刺杀朝廷命官者,当处五百刀凌迟之刑。此判已报刑部照
准并特派刽子手前来天津执刑……”

赵甲感到,很多的目光,投射到自己身上。刽子手出京执刑,别说在大清国,
即使在历朝历代也没有先例。因此他感到责任重大,心中惶恐不安。

张勋宣读完判词,袁世凯褪下狐裘,站起来,扫视了三千新军,便开始演讲。
他的底气充沛,声若洪钟:

“弟兄们,本官带兵多年,一向爱兵如子,你们被蚊子咬一口,我的心就要痛。
这些,你们都是知道的。可我万万想不到,一向受我器重的钱雄飞竟然想行刺本督。
本督既深感震惊,但更加感到失望——”

“弟兄们,袁世凯奸诈狡猾,卖友求荣,死有余辜。弟兄们,千万不要被他的
花言巧语迷惑啊!”钱雄飞在执刑柱上大声喊叫着。

张勋看看袁世凯涨红的脸,飞快地跳到执刑柱前,对准钱雄飞的嘴巴捣了一拳,
骂道:

“你这个屌孩子,死到临头了还是嘴硬!”

钱雄飞把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到张勋脸上。

袁世凯摆摆手,制止了抬手又想打钱雄飞的张勋,道:

“钱雄飞,你枪法如神,学识过人,本督赠尔金枪,委尔重任,将尔视为心腹,
尔非但不知恩图报,反而想加害本官,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本督虽然险遭你的毒手,
但可惜你的才华,实在是不忍诛之。但国法无情,军法如山,本督也无法救你了。”

“要杀便杀,罗嗦什么!”

“事已至此,本督也只好学那诸葛武侯,挥泪斩马谡了!”

“袁大人,不要演戏了!”

袁世凯摇摇头,叹息道:

“尔冥顽不化,本督也救你不得了!”

“我早已做好了必死的难备,袁大人,下手吧!”

“本督对你仁至义尽,你身后还有什么事要交代的,本督一定替你办妥!”

“袁大人,我与高密知县钱丁,虽是堂兄堂弟,但早已断绝兄弟关系,望大人
不要株连于他。”

“你尽管放心!”

“谢大人!”钱道,“想不到大人竟然派人偷换了我的子弹,使我功败垂成,
可惜啊可惜!”

“没人偷换你的子弹,”袁世凯笑着说,“这是天意。”

“天不灭袁袁不死,”钱雄飞叹息道,“袁大人,你赢了!”

袁世凯清清喉咙,提高了嗓门,喊道:

“弟兄们,今日凌迟钱雄飞,本督心中是万分地悲痛!因为他本来是一个前程
远大的军官,本督对他,曾经寄予了厚望,但他结交乱党,反叛朝廷,犯下了十恶
不赦的罪行,不是本督杀他,也不是朝廷杀他,是他自己杀了自己。本督本想赐他
全尸,但事关国家刑典,本督也不敢徇私枉法。为了让他死得完美,特意从刑部大
堂请来了最好的刽子手。钱雄飞,这是本督送给你的最后的礼物,希望你能坦然受
刑,给我辈新式军人树立一个榜样。尔等子弟听着,今日之所以让你们来观刑,说
句难听的话,就是要杀鸡给猴看。本督希望你们从钱雄飞身上吸取教训,忠诚老实,
小心谨慎,效忠朝廷,服从长官。只要你们能按照本督教导你们的去做,我保证你
们都有一个良好的前程。”

士兵们在军官的带领下,齐声呐喊:

“愿为朝廷尽忠,愿为大人效命!”

袁世凯退回到椅子上坐下,冲着中军官张勋微微地一点头。张勋心领神会,大
喊:

“开刀!”

赵甲往前跨一步,与钱雄飞站成对面,徒弟把精钢锻造的凌迟专用小刀递到他
的手里,他低沉地呜噜一声:

“兄弟,得罪了!”

钱雄飞竭力做出视死如归的潇洒模样,但灰白的嘴唇颤抖不止。钱的掩饰不住
的恐惧,恢复了赵甲的职业荣耀。他的心在一瞬间又硬如铁石,静如止水了。面对
着的活生生的人不见了,执刑柱上只剩下一堆按照老天爷的模具堆积起来的血肉筋
骨。他猛拍了钱雄飞的心窝一掌,打得钱双眼翻白。就在这响亮的打击声尚未消失
时,他的右手,操着刀子,灵巧地一转,就把一块铜钱般大小的肉,从钱的右胸脯
上旋了下来。这一刀恰好旋掉了钱的乳粒,留下的伤口酷似盲人的眼窝。

赵甲按照他们行当里不成文的规矩,用刀尖扎住那片肉,高高地举起来,向背
后的袁大人和众军官展示。然后又展示给操场上的五千士兵。他的徒弟在一旁高声
报数:

“第一刀!”

他感到那片肉在刀尖上颤抖不止,他听到身后的军官们发出紧张地喘息,听到
离他很近的袁大人发出不自然的轻咳,不用回头他就知道众军官的脸已经改变了颜
色。他还知道,他们的心、包括袁世凯袁大人的心,都跳动得很不均匀,想到此他
的心中就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快感。近年来,落在了刑部刽子手里的大人们实在是太
多了,他见惯了这些得势时耀武扬威的大人们在刑场上的窝囊样子,像钱雄飞这样
的能把内心深处对酷刑的恐惧掩饰得基本上难以党察的好汉子,实在是百个里也难
挑出一个。于是他感到,起码是在这一刻,自已是至高无上的,我不是我,我是皇
上皇太后的代表,我是大清朝的法律之手!

他将手腕一抖,小刀子银光闪烁,那片扎在刀尖上的肉,便如一粒弹丸,嗖地
飞起,飞到很高处,然后下落,如一粒沉重的鸟屎,啪唧一声,落在了一个黑脸士
兵的头上。那士兵怪叫一声,脑袋上仿佛落上了一块砖头,身体摇晃不止。
按照行里的说法,这第一片肉是谢天。

一线鲜红的血,从钱胸脯上挖出的凹处,串珠般地跳出来。部分血珠溅落在地,
部分血珠沿着刀口的边缘下流,濡红了肌肉发达的钱胸。

第二刀从左胸动手,还是那样子干净利落,还是那样子准确无误,一下子就旋
掉了左边的乳粒。现在钱的胸脯上,出现了两个铜钱般大小的窟窿,流血,但很少。
原因是开刀前那猛然的一掌,把钱的心脏打得已经紧缩起来,这就让血液循环的速
度大大地减缓了。这是刑部大堂狱押司多少代刽子手在漫长的执刑过程中,积累摸
索出来的经验,可谓屡试不爽。

钱的脸还保持着临刑不惧的高贵姿态,但几声细微得只有赵甲才能听到的呻吟,
仿佛是从他的耳朵眼里冒了出来。赵甲尽量地不去看钱的脸,他听惯了被宰割的犯
人们发出的凄惨号叫,在那样的声音背景下他能够保持着高度的冷静,但遇到了钱
雄飞这样能够咬紧牙关不出声的硬汉,耳边的清净,反而让他感到心神不安,仿佛
会有什么突然的变故出现。他聚精会神地把这片肉扎在刀尖上,一丝不苟地举起来
示众,先大人,后军官,然后是面如土色、形同木偶的士兵。他的助手在一旁高声
报数:

“第二刀”

据他自己分析,刽子手向监刑官员和看刑的群众展示从犯人身上脔割下来的东
西,这个规矩产生的法律和心理的基础是:一,显示法律的严酷无情和刽子手执行
法律的一丝不苟。二,让观刑的群众受到心灵的震撼,从而收束恶念,不去犯罪,
这是历朝历代公开执刑并鼓励人们前来观看的原因。三,满足人们的心理需要。无
论多么精彩的戏,也比不上凌迟活人精彩,这也是京城大狱里的高级刽子手根本瞧
不起那些在宫廷里受宠的戏子们的根本原因。

赵甲在向众人展示挑在刀尖上的第二片钱肉时想到了多年前跟随着师傅学艺时
的情景。为了练出一手凌迟绝活,狱押司的刽子手与祟文门外的一家大肉铺建立了
密切的联系,遇到执刑的淡季,师傅就带着他们,到肉铺里义务帮工。他们将不知
多少头肥猪,片成了包子馅儿,最后都练出了秤一样淮确的手眼功夫,说割一斤,
一刀下来,决不会是十五两。在余姥姥执掌狱押司刽子班帅印时,他们曾经在西四
小拐棍胡同开办过一家屠宰连锁店,前店卖肉,后院屠杀,生意一度十分兴隆。但
后来不知是什么人透了他们的底儿,使他们的生意一落千丈,人们不但不再来这里
买肉,连路过这里时都避避影影,生怕被他们抓进去杀了。

他记得在师傅的床头匣子里,有一本纸张发黄变脆的秘迹,那上边绘着笨拙的
图画,旁边加注着假代字很多的文字。这本书的题目叫做《秋官秘集》,据师傅说
是明朝的一个姥姥传下来的。书上记载了各种各样的刑罚及施行时的具体方法和注
意事项,图文并茂,实在是这一行当的经典著作。师傅指点着书上的图画和文字,
向他和他的师兄弟们详细地解说着凌迟刑。书上说凌迟分为三等,第一等的,要割
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第二等的,要割二千八百九十六刀;第三等的,割一千五百八
十五刀。他记得师傅说,不管割多少刀,最后一刀下去,应该正是罪犯毙命之时。
所以,从何处下刀,每刀之间的间隔,都要根据犯人的性别、体质来精确设计。如
果没割足刀数犯人已经毙命或是割足了刀数犯人未死,都算刽子手的失误。师傅说,
完美的凌迟刑的最起码的标准,是割下来的肉大小必须相等,即便放在戥子上称,
也不应该有太大的误差。这就要求刽子手在执刑时必须平心静气,既要心细如发,
又要下手果断;既如大闺女绣花,又似屠夫杀驴。任何的优柔寡断、任何的心浮气
躁,都会使手上的动作变形。要做到这一点,非常的不容易。因为人体的肌肉,各
个部位的紧密程度和纹理走向都不相同,下刀的方向与用力的大小,全凭着一种下
意识的把握。师傅说,天才的刽子手,如皋陶爷,如张汤爷,是用心用眼切割,而
不是用刀、用手。所以古往今来,执行了凌迟大刑千万例,真正称得上是完美杰作
的,几乎没有。其大概也就是把人碎割致死而已。所以愈到近代,凌迟的刀数愈少。
延至本朝,五百刀就是最高刀数了。但能把这五百刀做完的,也是凤毛麟角。刑部
大堂的刽子手,出于对这个古老而神圣的职业的敬重,还在一丝不苟地按照古老的
规矩办事,到了省、府、州。县,鱼龙混杂,从事此职业者多是一些地痞流氓,他
们偷工减力,明明判了五百刀凌迟,能割上二三百刀已是不错,更多的是把人大卸
八块,戳死拉倒。

赵甲把从钱身上旋下来的第二片肉摔在地上,按照行里的说法,这是谢地。

当赵甲用刀尖扎着钱肉转圈示众时,他感到自已是绝对的中心,而他的刀尖和
刀尖上的钱肉是中心里的中心。上至气焰熏天的袁大人,下至操场上的大兵,目光
都随着他的刀尖转,更准确地说是随着刀尖上的钱肉转。钱肉上天,众人的眼光上
天;钱肉落地,众人的眼光落地。据师傅说,古代的凌迟刑,要将切下来的肉,一
片片摆在案头,执刑完毕,监刑官要会同罪犯家属上前点数,多一片或是少一片,
都算刽子手违旨。师傅说,宋朝时一个粗心大意的刽子手执凌迟刑时多割了一刀,
被罪犯家属上告,丢了宝贵的性命。所以这个活儿并不好干,干不好还会有性命之
忧。你想想吧,既要割得均匀,又要让他在最后一刀时停止呼吸,还要牢牢地记住
切割的刀数,三千三百五十七刀啊,要割整整的一天,有时还要按照上边的吩咐,
将执刑的时间拖延三五天,这就使执刑的难度更加巨大,一个铁打的刽子手,执完
一个凌迟刑,也要累倒在地。师傅说,后来的刽子手们学精了,不再把割下来的肉
摆放在案子上,而是随手扔掉。老刑场的周围,总是有大群的野狗、乌鸦和老鹰,
所以每逢执凌迟刑,就成了这些畜生们的盛大节日。

他用一块干净的羊肚子毛巾,蘸着盐水,擦干了钱胸上的血,让刀口犹如树上
的崭新的砍痕。他在钱的胸脯上切了第三刀。这片肉还是如铜钱大小,鱼鳞形状。
新刀口与旧刀口边缘相接而又界限分明。师傅说这凌迟刑别名又叫“鱼鳞割”,的
确是十分地形象贴切。第三刀下去,露出的肉茬儿白生生的,只跳出了几个血珍珠,
预示着这活儿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这令他十分满意。师傅说,成功的凌迟,是流
血很少的,据师傅说,开刀前,突然地一掌拍去,就封闭了犯人的大血脉。他的血
此时都集中到腹部和腿肚子里。这样才能如切割萝卜一样,切够刀数,而犯人不死。
否则血流如注,腥气逼人,血污肉体,影响观察,下刀无凭,势必搞得一塌糊涂。
当然他们久干这行,无论出现什么样子的情况,都不至于手足无措。他们总有一些
办法对付特殊情况。如果碰到血流如注、无法下刀的情况,应急的办法是劈头盖脸
地浇犯人一桶冷水,让他突然受惊,闭住血道。如果凉水闭不住,就浇上一桶酸醋。
《本草纲目》认为醋有收敛之功,劈头浇醋,盖取其收敛之意也。如果此法也无效,
那就先在犯人的腿肚子上切下两块肉放血。但这种方法往往会使犯人在执刑未完时
就因血竭而死。钱的血道看来是闭住了。赵甲的心中比较轻松,看来今天这个活儿
已经有了五分成功的把握,那桶准备在执刑柱前的山西老陈醋,看样子是省下了。
省了一桶陈醋,按照刽子行当里不成文的规矩,刽子手们可以向提供酸醋的店家索
要一笔“省醋费”。醋是店家无偿提供的,省下了醋,还得店家提供“省醋费”,
这规矩实在是既霸道又专横,没有任何的道理好讲。但大清朝是一个重视祖宗先例
胜过重视法律的朝代,无论是什么样子的陈规陋习,只要是有过先例的,都不能废
除,不但不能废除,还要变本加厉。临刑前的犯人,在大清的先例里,有向游街时
路过的所有商家要吃要喝的特权,而执刑的刽子手,也有着从店家白拿一桶醋或是
索要“省醋费”的特权。省下的醋按理应该还给商家,但是不,这桶醋不能还给酱
醋店,而是卖给药店,说是这醋沾染了犯人的血腥气,已经不是一般的醋,而是能
够治病救人的灵药,美其名日“福醋”,药店收了这“福醋”,当然又要拿出一笔
钱给卖醋的刽子手。刽子手没有工食银子,只好靠这些方式来捞钱糊口。他把第三
片肉甩向空中,这一甩谓之谢鬼神。徒弟在一旁高喊:

“第三刀!”

甩完第三片向他回手就割了第四刀。他感到钱的肉很脆,很好割。这是身体健
康、肌肉发达的犯人才会有的好肉。如果凌迟一个胖如猪或是瘦如猴的犯人,刽子
手就会很累。累是次要的,关键是干不出俊活。他们如同厨房里的大师傅,如果没
有一等的材料,纵有精湛的厨艺,也办不出精美的宴席。他们如同雕花木匠,如果
没有软硬适中的木材,纵有鬼斧神工般的技巧,也雕不出传神的佳构。师傅说,他
在道光年间做过一个伙同奸夫谋杀亲夫的女人。那女人一身肥肉,像一包凉粉,一
戳颤颤巍巍,根本无法下刀。从她的身上切下来的,都是些泡沫鼻涕状的东西,连
狗都不吃。更何况那个女人最能叫唤,鬼哭狼嚎,弄得人心烦意乱,没心思精雕细
琢。师傅说女人中也有好样的,也有肌肤华泽如同凝脂的,切起来的感觉美妙无比。
这可以说是下刀无碍,如切秋水。刀随意走,不错分毫。师傅说他在咸丰年间做过
一个这样的美妙女子。那是一个据说是因为图财害了嫖客性命的妓女。师傅说那女
子真是天香国色,娇柔温顺的模样人见人怜,谁也不会相信她是一个杀人犯。师傅
说刽子手对犯人最大的怜悯就是把活儿做好,你如果尊敬她,或者是爱她,就应该
让她成为一个受刑的典范。你可怜她就应该把活儿干得一丝不苟,把该在她的身上
表现出来的技艺表现出来。这同名角演戏是一样的。师傅说凌迟美丽妓女那天,北
京城万人空巷,菜市口刑场那儿,被踩死、挤死的看客就有二十多个。师傅说面对
着这样美好的肉体,如果不全心全意地认真工作,就是造孽,就是犯罪。你如果活
儿干得不好,愤怒的看客就会把你活活咬死,北京的看客那可是世界上最难伺候的
看客。那天的活儿,师傅干得漂亮,那女人配合得也好。这实际上就是一场大戏,
刽子手和犯人联袂演出。在演出的过程中,罪犯过分地喊叫自然不好,但一声不吭
也不好。最好是适度地、节奏分明的哀号,既能刺激看客的虚伪的同情心,又能满
足看客邪恶的审美心。师傅说他执刑数十年,杀人数千,才悟出一个道理:所有的
人,都是两面兽,一面是仁义道德、三纲五常;一面是男盗女娼、嗜血纵欲。面对
着被刀脔割着的美人身体,前来观刑的无论是正人君子还是节妇淑女,都被邪恶的
趣味激动着。凌迟美女,是人间最惨烈凄美的表演。师傅说,观赏这表演的,其实
比我们执刀的还要凶狠。师傅说他常常用整夜的时间,翻来覆去的回忆那次执刑的
经过,就像一个高明的棋手,回忆一盘为他赢来了巨大声誉的精彩棋局。在师傅的
心中,那个美妙无比的美人,先是被一片片地分割,然后再一片片地复原。在周而
复始的过程中,师傅的耳边,一刻也不间断地缭绕着那女子亦歌亦哭的吟唤和惨叫。
师傅的鼻子里,时刻都嗅得到那女子的身体在惨遭脔割时散发出来的令人心醉神迷
的气味。师傅的脑后阴风习习,那是焦灼的食肉猛禽在扇动它们的翅膀。师傅的痴
情回忆,总是在这样一个关节点上稍做停顿,好似名旦在戏台上的亮相:她的身体
已经皮肉无存,但她的脸还丝毫无损。只剩下最后的一刀了。师傅的心中一阵酸楚,
剜了她一块心头肉。那块肉鲜红如枣,挑在刀尖上宛如宝石。师傅感动地看着她的
惨白如雪的鹅蛋脸,听到从她的胸腔深处,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她的眼睛里似有
几粒火星在闪烁,两颗泪珠滚下来。师傅看到她的嘴唇艰难地颤抖着,听到她发出
了蚊虫鸣叫般的细声:冤……枉……她的眼神随即暗淡无光,她的生命之火熄灭了。
她的在执刑过程中一直摇动不止的头颅软绵绵地向前垂下,头上的黑发,宛如一匹
刚从染缸里提出来的黑布。

赵甲割下第五十片钱肉时,钱的两边胸肌刚好被旋尽。至此,他的工作已经完
成了十分之一。徒弟给他递上了一把新刀。他喘了两口粗气,调整了一下呼吸。他
看到,钱的胸膛上肋骨毕现,肋骨之间覆盖着一层薄膜,那颗突突跳动的心脏,宛
如一只裹在纱布中的野兔。他的心情比较安定,活儿做得还不错,血脉避住了,五
十刀切尽胸肌,正好实现了原定的计划。让他感到美中不足的是,眼前这个汉子,
一直不出声号叫。这就使本应有声有色的表演变成了缺乏感染力的哑剧。他想,在
这些人的眼里,我就像一个卖肉的屠户。他对这个姓钱的深表钦佩。除了开始时的
两刀,他发出了几声若有若无的呻吟之外,往后他就不出声息了。他抬头看看这个
英武青年的脸。只见他头发直竖,双目圆睁,黑眼珠发蓝,白眼珠发红,鼻孔炸开,
牙关紧咬,腮帮子上鼓起两条小老鼠般的肌肉。这副狰狞的面孔,着实让他暗暗地
吃惊。他的捏着刀子的手,不由地酸麻起来。按照规矩,如果凌迟的是男犯,旋完
了胸脯肉之后,接下来就应该旋去裆中之物。这地方要求三刀割尽,大小不必与其
它部位的肉片大小一致。师傅说根据他执刑多年的经验,男犯人最怕的不是剥皮抽
筋,而是割去裆中的宝贝。原因并不是这部位被切割时会有特别的痛苦,而是一种
心灵上的恐惧和人格上的耻辱。绝大多数的男人,宁愿被砍去脑袋,也不愿被切去
男根。师傅说无论多么强悍的男人,只要把他的档中物一去,他就再也威风不起来
了,这就跟剪掉烈马的鬃毛和拔掉公鸡的翎毛一个道理。赵甲不再去看那张令他心
神不安的悲壮面孔。他低头打量着钱的那一嘟噜东西。那东西可怜地瑟缩着,犹如
一只藏在茧壳中的蚕蛹。他心里想:伙计,实在是对不起了!他用左手把那玩意儿
从窝里揪出来,右手快如闪电,嚎,一下子,就割了下来。他的徒弟高声报数:

“第五十一刀!”

他把那宝贝随手扔在了地上,一条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遍体癞皮的瘦狗,叼
起那宝贝,钻进了士兵队里。狗在士兵的队伍里发出了转节子的声音,很可能是受
到了沉重的打击。这时,一直咬住牙关不出声的钱雄飞,发出了一声绝望地嚎叫。
赵甲对此尽管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打闪一样眨巴
着,他只感到双手灼热。胀麻,仿佛有千万根烧红了的针尖,刺着自己的手指,难
忍难挨的滋味无法形容。钱的嚎叫声非驴非马,十分地疹人。他的嚎叫,让在场观
刑的武卫右军全体官兵受到了深刻的刺激和巨大的震动。按理说袁世凯袁大人也不
可能无动于衷。赵甲无暇回头去探看自己身后的袁大人和他的高级军官们的表情,
他听到那些马都在打着表示惊恐的响鼻,马嘴里的嚼铁和脖子下的铃锋发出丁丁当
当的声响。他看到执刑柱后那被绑腿缠得紧绷绷的腿都在不安地抖动着。钱连声嚎
叫,身体扭曲,那颗清晰可见的心脏跳动得特别剧烈,“嘭嘭’的声音清晰可闻。
赵甲担心那颗心撞断肋骨飞出来,如果那样,这次策划日久的凌迟大刑就等于彻底
失败了。那样不但丢了刑部大堂的面子,连袁世凯大人的脸上也不光彩。他当然不
希望出现这样的局面。此时,钱的脑袋也前后左右地大幅度摆动摇晃着,他的脑袋
撞击得执刑柱发出沉闷的声响。血洇红了他的眼睛。他的五官已经扭曲得面目全非,
谁见了这样一张脸一辈子都会噩梦连连。这种情况赵甲没有遇到过,他的师傅也没
讲过。他的两只手麻胀得难受,几乎握不住那柄小刀子。他抬头看看徒弟,这小子
面色如土,嘴咧成一个巨大的碟子,指望他来接手完成任务是绝对不可能的。他硬
着头皮弯下腰去,抠出钱的一个睾丸——因为它们已经缩进囊里,必须抠——一刀
旋下来。第五十二刀,他低声提醒已经迷糊了的徒弟。徒弟用哭腔喊叫报数:
“第……五十二……刀……”

他把那个东西扔在了地上。他看到它在地上的样子实在是丑陋无比,他体验了
多年未曾体验过的生理反映:恶心。

“狗娘养的……畜生啊!”仿佛石破天惊,钱雄飞竟然抖擞起精神大骂起来,
“袁世凯,袁世凯,你这个好贼,吾生不能杀你,死后化为厉鬼也要取你的性命!”
赵甲不敢回头,他不知道自己身后的袁大人的脸是什么颜色。他只想抓紧时间
把这个活儿干完。他再次弯下腰去,抠出了另一个丸子,一刀旋下来。就在他将要
立起的瞬间,钱雄飞张口在他的头上啃了一口。幸亏隔着帽子,才没被咬出脑浆。
尽管隔着帽子,钱雄飞的牙齿还是咬破了赵甲的头皮。事后他感到不寒而栗,如果
当时被钱咬住脖子,他就会被连连地蚕食进去;如果被钱咬住耳朵,耳朵绝对没了。
他感到头顶一阵奇痛,情急之中猛地将脑袋往上顶去,这一下正好顶中了钱雄飞的
下巴。他听到钱雄飞的牙齿与舌头咬在了一起,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咯唧”声。鲜
血从钱的嘴里喷出来。钱的舌头烂了,但他还是詈骂不止。尽管他的发音已经含混
不清,但还是能听出,他骂的还是袁世凯。第五十三刀。赵甲随便地扔掉了手中的
丸子。他的眼前金星飞进,感到头晕目眩,胃里的一股酸臭液体直冲咽喉,他紧咬
牙关,暗暗地提醒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呕吐,否则,刑部大堂刽子手的赫赫威名
就葬送在自己手里了。

“割去他的舌头!”

他听到袁大人威严而恼怒的声音在脑后响起。他不由地回了头,看到了袁大人
青紫的面皮。他看到袁大人拍了一下膝盖,确凿的命令又一次从那张阔嘴里发出:

“割去他的舌头!”

赵甲想说这样做不合祖宗的规矩,但他看到了袁大人恼羞成怒的样子,就把到
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还有什么好说的?连当今皇太后都敬让三分的袁大人的话就
是规矩。他转回身,对付钱雄飞的舌头。

钱的脸已经胀开了,血沫子从他的嘴里噗噜噗噜地冒出来,根本就没法子下刀。
要挖去一个疯狂的死刑犯的舌头,马虎就是虎口里拔牙齿。但他没有胆量不执行袁
大人的意见。他用最短的时间回顾了师傅的教导和师傅传授给他的经验,然而,没
想到任何的可资借鉴的东西。钱还在呜噜着骂人,袁大人第三次说:

“割去他的舌头!”

在这关键的时刻,祖师爷的神灵保佑着他生出了灵感。他将小刀子叼在嘴里,
双手提起一桶水,猛地泼到了钱的脸上。钱哑口了。趁着这机会,他伸手捏住了钱
的喉咙,往死里捏,钱的脸憋成了猪肝颜色,那条紫色的舌头吐出唇外。赵甲一只
手捏着钱的喉咙不敢松动,另一只手从嘴里拿下刀子,刀尖一抖,就将钱的舌头割
了下来。这是个临时加上的节目,士兵队里,起了一片喧哗,仿佛潮水漫过了沙滩。
赵甲用手托着钱舌示众,他感到那条不屈的舌头颤抖不止,垂死的青蛙也是这
样。第五十四刀,他有气无力地说。说完他就将钱舌扔在了袁大人面前。

“第五十……四刀……”他的徒弟报数。

钱雄飞的脸色变成了金子一样的颜色。血从他的嘴里喷出来。他的身上,血和
水混合在一起。没有了舌头,他还在骂,但发音已经十分困难,尽管知道他还在骂,
但骂的什么,谁也听不出来了。

赵甲的双手灼热难熬,他感到他的手随时都会变成火焰烧成灰烬。他感到自己
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但高度的敬业精神不允许他中途罢手。尽管因为袁大人下令
割舌,打乱了程序,他完全可以将钱尽快地草率地处死,但责任和他的道德不允许
他那样做。他感到,如果不割足刀数,不仅仅亵渎了大清的律令,而且也对不起眼
前的这条好汉。无论如何也要割足五百刀再让钱死,如果让钱在中途死去,那刑部
大堂的刽子手,就真的成了下九流的屠夫。

赵甲用盐水毛巾揩干钱雄飞被水和血污染了的身体。蘸湿毛巾时,他把自己灼
热的双手放在水桶里浸泡了片刻,提起来擦干。钱的无舌的嘴巴还在积极地开合着,
但发出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微弱。赵甲明白,执刑的速度必须加快,切割的肉片必须
缩小,血管密集的部位必须回避,原来的切割方案必须实事求是地进行调整。这不
能怨刑部大堂的刽子手无能,只怨袁大人乱下命令。他用观众觉察不到的小动作,
用刀尖在自己的大腿上戳了一下,让尖利的痛楚驱赶麻木和倦怠,同时也借此分散
自己对灼热的双手的关注。他抖擞精神,不再去顾念身后的袁世凯和他的部下们,
更不去理睬前面那无法捉摸的五千士兵。他操刀如风,报数如雹,那些从钱身上片
下来的肉片儿,甲虫一样往四下里飞落。他用两百刀旋尽了钱大腿上的肌肉,用五
十刀旋尽了钱双臂上的肌肉,又在钱的腹肌上割了五十刀,左右屁股各切了七十五
刀。至此,钱的生命已经垂危,但他的眼睛还是亮的。他的嘴巴里溢出一团团的泡
沫,他的内脏器官失去了肌肉的约束,都在向外膨胀着。尤其是他的肠胃,就如一
窝毒蛇装在单薄的皮袋里蠢蠢欲动。赵甲直起腰,舒了一口气。他已经汗流浃背,
双腿间黏糊糊的,不知是血还是汗。为了成就钱雄飞的一世英名,为了刑部大堂刽
子手的荣誉,他付出了血的代价。

只剩下最后的六刀了。赵甲感到胜券在握,可以比较从容地进行最后的表演了。
他用第四百九十刀割下了钱的左耳。他感到钱的左耳凉得如同一块冰。接下来的一
刀他旋下了钱的右耳。当他把钱的右耳扔在地上时,那条已经撑得拖不动肚子的瘦
狗,蹒跚过来,尖着鼻子嗅了嗅,便不胜厌烦地转身走了。从瘦狗的屁股里,窜出
一股东西,异臭扑鼻。钱的双耳寂寞地躺在地上,宛如两扇灰白的贝壳。赵甲想起
师傅说过,当年在菜市口凌迟那个绝代名妓时,切下她的玲珑的左耳,真是感到爱
不释手,那耳垂上还挂着一只金耳环,环上镶嵌着一粒耀眼的珍珠。师傅说法律决
不允许他把这只美丽的耳朵掖进自己的腰包,师傅只好把它无限惋惜地扔在地上。
一群如痴如醉的观众,犹如汹涌的潮水,突破了监刑队的密集防线,扑了上来。疯
狂的人群吓跑了吃人肉的凶禽和猛兽。他们要抢那只耳朵,也许是为了那只挂在耳
垂上的金耳环。师傅见势不好,风快地旋下妓女的另外一只耳朵,用力地、夸张地
甩到极远地方。疯狂的人群立刻分流。师傅真是聪明过人啊!

此时的钱雄飞样子可怕极了。赵甲要下第四百九十七刀了。按照规矩,此时可
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剜掉犯人的双眼,一种是割去犯人的双唇。但钱的嘴唇已经破
烂不堪,实在不忍心再下刀。赵甲决定了挖他的双眼。他知道钱雄飞死不瞑目,但
死不瞑目又有什么用处呢?兄弟,老哥哥不能征求你的意见了,剜去你的双眼,让
你做一个安分守己的鬼去吧,眼不见,心不乱,省得你到了阴曹地府还折腾。阳间
不许折腾,阴间也不许折腾。无论在哪里,折腾都是不允许的。

赵甲把尖刀对准钱的眼窝时,钱的眼睛突然地闭上了。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之外。他心中对钱的配合感激万分,因为即使对杀人如麻的职业刽子手来说,剜去
目光炯炯的眼睛,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他抓紧了这大好的时机,让刀尖沿着钱
的眼眶转了一圈……第四百九十七刀,他有气无力地报了数字。
“四百九十七……”徒弟的声音比他的声音还要无力。

当他举起刀子去剜钱的右眼时,钱的右眼却出格地圆睁开了。与此同时,钱发
出了最后的吼叫。这吼叫连赵甲都感到脊梁发冷,士兵队里,竟有几十个人,像沉
重的墙壁一样跌倒了。赵甲不得不对钱雄飞那只火炭一样的独眼动刀子了。那只眼
睛射出的仿佛不是光线,而是一种炽热的气体。赵甲的手已经烧焦了,几乎捏不住
滑溜溜的刀柄了。他低声地祷告着:兄弟,闭眼吧……但是钱不闭眼。赵甲知道没
有时间可以拖延了。他只好硬着心肠下了刀子。刀子的锋刃沿着钱的眼窝旋转时,
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噬噬”声响,这声响袁世凯听不到,那些站在马前、满面惶恐、
不知道会不会免死狐悲的军官们也不会听到,那五千低着头如同木人的士兵也不会
听到。他们能听到的,只有钱雄飞那残破的嘴巴里发出的像火焰和毒药一样的嗥叫。
这样的嗥叫可以毁坏常人的神经,但赵甲习以为常。真正让赵甲感到惊心动魄、心
肝俱颤的是那刀子触肉时发出的“噬噬”声响。一时间他感到目不能视、耳不能听,
那些咝咝的声响,穿透了他的肉体,缠绕着他的脏器,在他的骨髓里生了根,今生
今世也难拔除了。第四百九十八刀……他说。

他的徒弟已经晕倒在地上。
又有数十名士兵跌倒在地。

钱的两只眼睛亮在地上,尽管上边沾满了泥土,但还是有两道青白的、阴冷的
死光射出,似乎在盯着什么。赵甲知道,它盯着袁世凯。这样的两只眼睛射出的光
芒,会经常地让袁世凯袁大人忆起吗?赵甲木木地想着。

执刑至此,赵甲感到乏透了。不久前处斩六君子,那也是轰动全中国、甚至轰
动全世界的大活儿。为了报答刘光第大人的知遇之恩,他带着徒弟们,把那柄锈蚀
得如锯齿狼牙一样的“大将军”磨得吹毛寸断,连那五君子,也跟着刘大人沾了光,
享受了天下第一的无痛快刀。他用“大将军”砍去他们的头颅时,那真是如风如电,
相信他们只是感到脖子上一阵凉风吹过,脑袋已经与脖子分离。由中刀速太快,他
们无头的身体,有的往前爬行,有的猛然跃起,他们的头脸上的表情更是栩栩如生。
他相信他们的身体与头颅脱离之后相当长的时间内,他们的脑袋还在敏锐地思想着。
执刑了六君子,京城里传遍了刑部大堂刽子手们创造的人间奇迹。六君子受刑后的
种种行状,经众口渲染,已经神乎其神,譬如说谭浏阳谭嗣同大人的无头身体,竟
跑到监刑官刚毅大人面前,扇了他一个耳光。而刘裴村光第大人的头颅,则在滚动
中吟诗一首,声音洪亮,数千人都亲耳听到。

——即使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活儿,都没把赵甲赵姥姥累垮,可今日来到天
津卫凌迟了一个不上品级的骑兵卫队长,却把大名鼎鼎的首席刽子手累得站脚不稳,
而且还添了一个双手动辄灼热如被火烧的怪症候。

第四百九十九刀,旋去了钱的鼻子。此时,钱的嘴里只出血沫子,再也发不出
一点声音,一直梗着的铁脖子,也软绵绵地垂在了胸前。

最后,赵甲一刀戳中了钱的心脏,一股黑色的暗血,如同熬蝴了的糖稀,沿着
刀口淌出来。这股血气味浓烈,使赵甲又一次体验到了恶心的滋味。他用刀尖剜出
了一点钱的心头肉,然后,垂着头,对着自己的脚尖说:

“第五百刀,请大人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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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写凌迟的诗,转一篇详笔,内参。

布什签署\”恐怖嫌疑人审判法案\”(BBC)

布什签署”恐怖嫌疑人审判法案”

美国总统布什周二(17日)签署了一项恐怖嫌犯审判法案,允许对嫌犯使用更严厉的审讯策略和方法。

布什宣称此一法案对在押恐怖嫌疑人是公平、合法而且是必须的。

先前被拘押在关塔那摩湾的恐怖嫌疑人都没有经过起诉或者享有司法权利。

今年6月,美国最高法院裁决以军事法庭审判关塔那摩湾的外籍嫌疑人违反美国宪法与国际法。

布什签署的法案,目的就是对保障在押嫌疑人的人权作出规范,规定侦讯和起诉的方式。

挽救性命

在签字仪式上,布什说很少有机会见到美国总统签署一个能够拯救美国公民性命的法案。他表示对此感到荣幸,并且形容”军事委员会法案”为反恐作战中最重要的一项立法。

他说,中央情报局的侦讯方式证明无可替代,而新的法案则可以加强中情局侦讯的效果。

布什说新法案可以”允许中情局继续侦讯恐怖嫌疑人并且挽救性命。” 布什还称该法案”在文字和精神上,都符合美国的国际责任”。

布什还说,新法案也规划出能够让恐怖嫌疑人有公平受审机会的特别法庭。

预期争论

美国的参众两院都是在经过激烈辩论之后,才通过这项法案。法案禁止以酷刑、强奸或者生物实验等可能造成战争罪的方法对待在押嫌疑人。

不过,法案授权总统决定是否可以用其他方式采供。在特别法庭上,被告可以检视部份,但是不一定是全部的起诉证据。

法案也禁止非美国籍在押嫌疑人向联邦法院提控要求释放。民权团体说,新法案并没有保障在押嫌疑人的人权,并且预料新法案会受到挑战。

根据美国政府的说法,目前古巴关塔那摩湾拘押中心总共关押450人。美国国防部已经起诉其中的10人,并且正准备起诉另外65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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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听电话,现在又刑讯逼供,又一次人权侵犯!

贺拉斯(王焕生)–Quintus Horatius Flaccus(公元前65~前8)

贺拉斯

Quintus Horatius Flaccus(公元前65~前8)

王焕生

古罗马诗人、文艺批评家。出身于义大利南部一个获释奴隶家庭。起初在罗马求学,
后来赴雅典深造。公元前44年3月凯撒被共和派刺死后,雅典成了共和派活动的中心,
贺拉斯在那里应募参加共和派军队,被委任为军团指挥。公元前42年共和派军队战
败,贺拉斯自称“弃盾而逃”,后来趁大赦的机会回到罗马,开始写诗。他的诗才
引起社会的广泛注意,经维吉尔等人举荐,成为受奥古斯都庇护的官方文学集团的
主要成员。公元前17年维吉尔去世后,贺拉斯成为罗马最享盛誉的诗人。奥古斯都
对他非常器重,但他一直没有出任过官职,他在罗马或在麦凯纳斯的庄园里以写诗
度过了晚年。

贺拉斯的诗作包括讽刺诗、抒情诗和诗体书札。他的文艺观点集中体现在《书札》
第二卷,特别是其中的致皮索父子书信,通称《诗艺》,是欧洲古代继亚里士多德
《诗学》之后出现的又一部重要文艺理论著作。书中既有作者自己的创作经验之谈,
也有就历来人们关心的一些文艺理论问题发表的见解,是奥古斯都时期文艺理论的
概括,有些地方带有文艺论争性质,风格平易、亲切。戏剧诗是诗歌的一种,《诗
艺》论诗时论及戏剧,指出戏剧本身固有的特点。

贺拉斯肯定诗歌的教化作用,强调诗歌对社会的良好影响,称道诗人是神圣的,作
诗是崇高的事业。他的这一观点同古代一些人蔑视文艺、认为文艺败坏社会风尚的
观点针锋相对,与奥古斯都重视文学的宣传作用、鼓励文学创作的精神相吻合。贺
拉斯认为诗人写诗的目的可归结为3种:或给人教益,或供人娱乐,或既给人乐趣又
有益于生活。他主张第三种。在艺术和自然的关系问题方面,贺拉斯接受了艺术模
仿自然的观点。他重视知识,把古希腊人中最有智慧的人苏格拉底作为知识的象征,
号召诗人向苏格拉底请教,从而获得对事物的正确概念,对写作对象作出正确的判
断。作家懂得写什么以后,应该到生活和习俗里去找模型,从那里汲取活的语言。
关于虚构和真实的关系,贺拉斯认为,为娱乐而作的虚构必须近似真实,既不能要
求人们对情节完全相信,又不能写得太离奇。贺拉斯特别强调作品的整体统一。作
品各部分、各种因素之间的和谐一致,这是诗歌作品艺术完美的最根本的要求。贺
拉斯重视形式的完美,同时认为,与形式相比,内容更为重要。他说,有时一出戏
因为有许多出色的段落,人物性格刻划得恰如其分,即使描写不优美,没有力量,
缺乏技巧,也比那些内容空洞的诗歌和徒有和谐音韵的浅薄之作更能娱悦观众。关
于人物性格,贺拉斯主张采用类型和定型,如果写传统人物,要保持这些人物的传
统特点,如果塑造新人物,人物性格要首尾一致。贺拉斯主张师法希腊,遵循古典
传统,沿用人们熟悉的希腊题材、人物,甚至格律。他也主张创新,不过更注重遵
循传统,强调在传统基础上创新。他认为只要在写作手法上不落俗套,不生搬死译,
就可以创作出富有特色的作品。他认为,罗马作家如果能对作品精心雕琢,是完全
可以取得杰出成就的。诗人的天才与技艺的关系也是当时争论的问题之一,贺拉斯
认为二者相辅相成。此外,他对创作还提出一些具体观点,劝诗人写作时要选用力
所能及的题材,作品开头不要夸大口,要像荷马史诗那样尽快揭示结局,及早把听
众引向故事的核心;安排情节要适当,故事可以直接在舞台上表演,也可以由演员
叙述。他认为让观众直接观看,可以更快地打动他们的心,但是他不赞成把不应直
接在观众面前揭示的情节搬上舞台,如杀人流血、怪诞变异等。他以希腊古典戏剧
为范本,主张保持歌队作为一个演员的作用,在剧中作见证,提供道德规劝。他限定舞台上同时说话的人物不要超过3个。他对於戏剧最好分5幕的主张,则是根据希
腊晚期戏剧和罗马戏剧的实践作出的概括。他强调文艺批评的作用,主张诗人要善
于听取批评。贺拉斯的文艺观点基本上是现实主义的,在许多问题上与柏拉图相左,
与亚里士多德相近,而且更具有实践性。

《诗艺》对欧洲文艺理论的发展产生过不小影响。在文艺复兴和古典主义时期,
《诗艺》对诗歌的开化和教育作用的论述,成为人文主义者同教会的禁欲神秘主义
作斗争的思想武器,此后出现的一系列为诗(包括戏剧诗)辩护的论著,基本上都是
模仿贺拉斯对于诗的功用的论述,其中以法国古典主义文艺理论家布瓦洛的《诗的
艺术》最为明显。贺拉斯的许多其他文艺观点,如戏剧须有法则、向古代作家学习、
把愉快的和有益的东西结合起来,也成为古典主义者制定文艺信条的依据。

参考书目

Fridericus Klingner, Horatius,Opera,Lipsiae,1959.
廖可兑:《西欧戏剧史》,中国戏剧出版社,北京,1981。

教皇册封四名新圣人(BBC)

教皇册封四名新圣人

教皇本笃十六世在罗马圣彼得大教堂的台阶上宣布册封四名新的圣人,这是自从他任教皇以来的第二次此类圣典。

教皇对人群说,”教会现在拥有这四位圣人,让他们的榜样激励我们并起到他们的给我们指引和勇气。”

在罗马有数千人参加了这个户外仪式。

外界认为,相对前任教皇保罗二世,本笃十六世封圣的时机并不很成熟。

但是自从他就任教皇以来,已经册封了九名圣人。

而保罗二世则在其就任教皇的27年中共册封482个圣人。

四位圣人

这四位圣人包括吉萨主教(1878-1938),斯马尔多内(1848 -1 923),古尔林修女(1798-1856)以及韦内里尼修女(1656- 1728)。

其中吉萨主教在墨西哥的教难期间,乔装打扮帮助了很多受伤的人士。而意大利的斯马尔多内神父建立了圣心女修会以及为聋哑人建立学校。

古尔林修女在美国传教期间创办了很多学校和宗教机构,而韦内里尼修女建立了意大利第一所女子私立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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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圣不要搞得比诺贝尔还寻常就好了。